（九）

亥时初刻，秦丝丝换了简便的夜行衣，只带趁手的武器，悄然出了脚店。路过马厩时见油炸果还在慢慢悠悠地嚼着夜草，甚至对着秦丝丝翻了个白眼，秦丝丝气哼哼地揪了一下它的耳朵，咻的消失在黑夜里。

没良心的小东西，这次分别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相见呢！

秦丝丝来到店主大爷指引的废弃水道，俯身看了一下勉强映着城墙火把光影的脏水，混合这灰蒙蒙的月光，仿佛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秦丝丝皱着眉，内心十分抗拒下水，倒不是嫌弃水脏，自己从事的职业比这里的水脏多了，而是因为被幽昙搞出了心理阴影。

秦丝丝七岁便来到了朱雀阁，将将八岁的时候就被幽昙收到身边，开始了名为侍奉实为弟子的生活。幽昙看中了秦丝丝能吃苦有想法的个性，从收到身边开始便让秦丝丝开始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秦丝丝从武术启蒙开始便经历了种种磨难。自习武开始幽昙就让她试过多种武器，鞭子嫌太长、刀嫌太重，选来选去秦丝丝最后主动选择了峨眉刺，轻便小巧易携带。

在秦丝丝十岁习武入门后幽昙对她的训练强度便达到了魔鬼强度，这个强度是在毫无征兆下突然开始的。

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幽昙让秦丝丝去连子沟解毒埔取件东西，因解毒埔与尖锋岭的听风阁较远，且中途需要过一岩洞，临出门时幽昙还特意嘱咐她把武器带上。秦丝丝不疑有他，难得的半天假期让她很开心，一路健步如飞，看得出轻功小有所成，只可惜好心情在她掉进了岩洞后戛然而止。刚掉下来的时候，秦丝丝还蒙了一会，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天就变黑了，随即反应过来观察洞中情况，四周暗黑仅仅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岩壁暗影，岩洞里的水刚到秦丝丝的腰部，秦丝丝站在水中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就在她想大声呼救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下不同寻常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噗通声不绝于耳，水下的双腿感受到了无数冰凉的触感，在盘绕着她。

蛇！

秦丝丝瞬间就想到了幽昙，肯定是她搞的鬼，就知道她还是想把自己赶走，现在见自己不走就让蛇吃掉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气愤，秦丝丝一下子就哭出来了，但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因为哭声被岩洞放大招来了更多的蛇。求生的意志促使秦丝丝抽出峨眉刺把腰前纷纷抬头的水蛇变成了断头蛇，又一个高抬腿把双腿上缠绕的蛇踢出水面，她清晰看到数不清的蛇头在自己腿上挂着，飞起的蛇身就像竹林中纷纷飘落的竹叶，秦丝丝有点想吐，胃酸已经到达了她咽喉但是被她硬生生咽下去了。

这种时候娇弱就是自己放弃生命，秦丝丝可一点也不想死，只想找幽昙问个清楚，明明自己那么听话、那么努力、那么优秀了她为什么还不接受自己！想着就发狠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那是她最后的倚仗！

秦丝丝刚开始还一边哭一边用峨眉刺解决水下和水面的蛇，后面意识到哭泣没用后又开始了骂骂咧咧，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得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峨眉刺。不知过了多久，秦丝丝停了下来，满水面漂浮着水蛇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腥臭的味道笼罩着她，全身上下已经不知道被咬多少次，可能是因为惊吓而麻木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就被水蛇咬了个遍。

秦丝丝面无表情缓缓随着蛇身流动的方向走着，直至看到了光亮，“嘶……”秦丝丝用被水泡白的手挡了一下眼睛，原来太阳要落山了。

守药人应声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如同恶鬼一般模样的秦丝丝，吓得跳起来，好在秦丝丝及时解释说来的路上掉进洞里了，擦破了皮才流的血，说着把自己头上一小节残存的蛇身捏下来扔远。秦丝丝在解毒埔的守药人那里就着凉水吃了两口烧饼，后面因为身上腥臭味实在过于浓烈熏得她无法下咽而放弃了。

秦丝丝拿着一棵被粗布包着的半边莲，飞奔在夜路上，偶尔遇到了在林中喝酒赏月的刺客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一身狼狈的她，也无心旁视一心只奔听风阁。

如果说刚开始在岩洞中秦丝丝首先想到的是幽昙要至她于死地，而越往后她越发现这可能是幽昙对她的训练，首先蛇都没毒，此次水不深且有出路，这不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做出来的陷阱。

幽昙坐在堂内，看着出现在门外的狼狈孩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秦丝丝也识趣的闭上嘴，看到幽昙的那一刻秦丝丝终于放下心来，这一切好在都不是为了赶她走，同时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苦恼，看样子这种训练少不了了。最终秦丝丝带回来的半边莲一点没少的的进了她的嘴里，在岩洞里奋命拼搏只为带出自己的解毒药，秦丝丝表示无话可说。

回忆结束，秦丝丝做好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伸脚进入水道。

水道很小，将将够秦丝丝通过，连大动作都做不了，水也有股闷了很久的馊味。秦丝丝将头扬起来，尽可能远离胸部的水面，好在水只是闷出了臭味不曾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这也让精神紧绷的她稍微松了口气。不多时秦丝丝便看到了内城的光亮，只不过被一道锈蚀的栅栏挡住了，秦丝丝用手摇了摇锈块就纷纷下落，她听了听外面的声音确定无人后在水下抬脚就是一踹，连踹了几脚栅栏噗的沉了下去。

秦丝丝隐在黑暗中，把手中的简易地图伸出去，借着城墙上投射下来微弱的火光记下了前往魏州城中岐陵院的路线。

贾老板在烛光下和自己夫人谈论着战事，想着要不要把孩子们送出城，去中原的远房舅舅家避一避，两个人左右为难正要叹气的关头，门外响起敲门声。

两人惊疑的互看一眼，贾老板把发妻推进帐幔中，整了整衣冠走到门后稳住声音问道:“谁呀？”

“卖药的人。”

一听是女声，贾老板松了口气，语气也没了小心翼翼随意敷衍:“大半夜的卖什么药呀！不收不收你明个再来。”

没等贾老板转身的功夫，门外又响起来:“我有一批佳品生半夏，贾老板可有兴趣看看？”我有重大任务，需要你配合。

可惜贾老板太久没接触到朱雀阁的人了，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不耐烦地唠叨:“都说了不收不收，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多好的生……半夏！”

坏了！朱雀阁的人！

“看来贾老板的生意兴隆，我这点药材还上不了贾老板的眼。”

贾老板急忙把门打开，笑得一脸谄媚:“哪里的话！小老儿夜半困糊涂了…”用眼看了看秦丝丝的打扮，一袭黑色的夜行衣也挡不住娇俏的身型“娘子勿怪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