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

他看了看我。

“怎么？又发作了？”

我没有告诉他。他应该很了解。

“您早就知道了。”

不可能再回避了。很多事，我明明应该知道，却想不起来。有时候，我甚至不明白……我是谁。

“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抽完了一根烟，才开始回答。

“你的存在……就是你的问题，天才少年。”

我不想听谜语了。现在……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了。

“这世上的一切，都要付出代价。”他说了很久，我已经不记得他前面说了什么。“所有特殊的东西，往往都违背了常理。你也明白，违背常理的，没有权利存在。”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别再妄想了，天才少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正常人。”

打火机的火苗，一秒就熄灭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你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自己。”

普通人。

这句话……

我听过很多遍。

“我不骗你。你的大脑结构天生注定你和别人不一样，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我想看我的CT影像图。”

“CT看不出来什么。你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前额叶皮质过于发达，不但超过了你的同龄人，甚至远超大部分成年人。也许你听说过……”他打开了窗户。“一些科学研究表明，人类的大脑可以分成几个脑区，分别负责不同的功能。如果我们拿正常人来举例，最先成熟的是本能脑，随后是情感脑区。而位于前额叶的理智脑区，要等到成年才会趋近完善。”

“我知道。海马体，杏仁核和前额叶皮质。”

事实上……并不是分得那么绝对。至少以目前的研究水平，还不能下定论。

“你的情况……可以说是正好相反。你自己注意过吗？你不但缺乏感情，很多时候，你都感觉不到冷热，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哪怕身体消耗已经达到了极限，你自己都不会察觉。这只能说明，你的本能脑和情感脑一样，都不完善。”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这是正常的。对你来说，这才是正常的。你不是神，前额叶的过度发育，就意味着其它脑区必然会受损。一旦其它脑区开始跟着发育……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

生理课本上，没有我这样的情况。

“你现在面临的……不正是这件事的后果吗？”

什么？

“实际后果……比你想象得更严重。你应该也知道，大脑过度活跃，并不是一件好事。你的前额叶已经透支了太多，导致你的脑细胞活跃度远超正常人的标准，本来就很难说会怎么样。事到如今，瞒着你也没什么意义。”他合上了窗户。“别人几十年才会走完的过程，也许你只需要几年。”

我明白了。

“还有多久？”

他又看了看我。

“学校一直在想办法。前提是，你也得配合治疗。”

“我想求您一件事。”

他放下了烟。

“说来听听。”

“剩下的时间，能不能……让我做一个正常人？”

他笑了一声，不像真的笑。

“这就放弃了？不活了？就不觉得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

我本来……就是一个变态杀人魔的后代。

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办法也不是没有。这七年来，你的表现一直很好。不过……看来，最近两个月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他的声音突然让我有些恐惧。“我早就提醒过你，动感情……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天才少年。”

“我没有动感情。”

“那好。”他笑了。“如此说来，就简单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用催眠疗法封锁你这两个月的记忆。控制住情感脑的活动，你就可以和之前一样，过你的正常生活，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但我不想要了。

“不用。”

夕阳……很刺眼。至少现在头不那么痛。

“有没有办法……可以保证不伤害别人？”

他突然笑了起来。

“这么强大的前额叶，最后竟然还是打不过杏仁核。那么，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了。”

“什么方法？”我以为……没有任何其它办法了。

“就算是保守治疗吧。”他说。“可以试一试，不保证有效。让你的大脑冷却一段时间，看能不能自己恢复正常。”

“又要催眠？”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我就没法保证了。”

我知道。如果什么也不做，我随时都可能会失控。

就像今天一样。

“好。”

我不可能很快回来了。

但也许……我还能再见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