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山青(十三)
略显空灵的嗓音在明瑜耳边乍响,不由得回过头去,他十分镇定地看着对面一众刚从尸山里走出来的卫兵。
她没有作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场面,指尖因为紧张不自觉发冷。
没等到她的回应,对面的士兵倒极合时宜的发出阵阵挑衅。
嗡嗡的声音惹的人心烦,祁怀晏不耐的攥了攥右手的长剑,稍一前倾便冲了出去,只短暂的两个转身,手起刀落间不断有人倒下,也有人蠢蠢欲动。
这些人不难看出只是普通卫兵,祁怀晏的身手敏捷的很,方才的十余人已倒下大半,可方才已经经过一场无休止厮杀的祁怀晏现在体力明显不似常时。
明瑜不甘心只是在一旁站着,右手试探性地往衣物加层一摸,可自己早就换了一身衣服,一小包银针自然也葬在那场大火的军帐里。
眼见祁怀晏动作慢了一程,她眼快的瞥见地上掉着的一根铁棒子,来不及多想,她顺手抄起那棒子朝一个举起弯刀的人猛地一挥。
“砰!”
铁棒子和士兵身上的盔甲剧烈相撞,发出一阵鸣响,这一遭吸引了几人的视线,也给了祁怀晏可乘之机。
明瑜第一次这样攻击一个人。
她无数次孤身一人出入高山湖泊,冰山洞穴,那都不足为惧。
只有生命让她畏惧。
紫衣的男人持剑的手从右换至左,右臂明显有些吃力,但光靠左手应付小兵仍旧绰绰有余。
明瑜握着的铁棒方才被震在地上,明明这十余人已经解决完毕,可不远处又有更多人冒出来,无穷无尽的架势必定是预谋许久。
她眸色变了变,几乎和祁怀晏同时做了一个决定。
跑。
他依旧左手握剑,下意识想拉她,却被她无意中灵巧的避过。他不由得对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一怔,而后跟上明瑜。
她强咬着牙根,小腿上的伤痛感越来越明显,现在剧烈的奔跑完全是在透支这条腿的生命力,然而却有不得不跑的理由。
北疆四处是草原,几乎无处可躲。不远处有几处较高的山丘,可山背侧的沟壑如何尚无人知晓。
他们无处可逃。明瑜在后面跑的踉跄,仍紧咬着牙,身后的几十兵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里着急又对这条腿无可奈何。
前面的祁怀晏忽然停下,感受到什么立马回过头便见了明瑜满头大汗,视线才落在她受伤的腿上。
眸色一深,方才犹豫片刻却被躲开的手这下直接一把将她抱起,带着明瑜腿上忽然失去平衡毫无安全感的轻呼。
他没时间顾及于礼如何,这个举动又是不是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明瑜也知道现在应该考虑什么,她别过脸,在他快跑时低沉的喘息声里暗暗开口:“山丘背面。”
他没有回应,腿上却向着那个方向加快了步伐,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他心里:她好像比曾经轻了些。
明瑜的个子虽比祁怀晏低了快一个头,但也算高挑的,只是看起来瘦弱几分罢了。
她羽睫轻垂,其实不是她瘦了,只是这些年的奔波迫使她身上更加有力了些而已。
“准备好了吗?”一句话骤然在她头顶响起,这并不是疑问,因为他马上接着说道:“抓紧我。”
直到他往下攀岩的时候,明瑜才透过他肩头窥见这一脉草原上山丘的真切模样。
这一带的草原并不荒凉,约莫四五座高丘错落在此,交织出两三道弯沟,风吹日晒就成了阴暗的沟渠。
何况现在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他们只能借助月光隐隐看清周遭,下方有什么现在都难以论断。
“嘶——”男人忽然吃痛的呼声把她吓了一跳,她的手不经意间按在他的右肩上,猛地一缩导致两人都陷陷挂在岩壁上。
霎时,她凭以往的技巧机敏地抓住另一块看起来较稳定的石头,刚稳住身子时,那人的右肩忽然一沉,她咬着牙用没受伤的一条腿试图稳定身子,可这样扒在墙上的姿势显然维持不了多久。
很快,那块看起来稳定的石头连带着祁怀晏险些抓住的石头一块松动下去,坠入深渊以前,他震了震右手,试图抓住明瑜的手腕,落地前终是抵在她身下。
这片沟渠并不深,但底下极狭窄,所幸现在入夜,她刚落地的时候依稀听见追兵赶来高丘边缘,见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那动静就消失了。
她面色复杂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祁怀晏,他的运气极好,沟渠里长了些杂草,她们恰好落在一片柔软的干草上。
祁怀晏坐起身来,见头顶上方没有动静后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却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极是尴尬。
狭窄沟渠里的他们被黑暗包围,只有堪堪射进来的一缕月光微微照亮身侧的草地。头顶是长满草的高耸岩壁,不时还有被风刮落的青草气味充斥在他们鼻息间。
她则不慌不忙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四处打探着,好似全然不在乎正和谁在一起。在祁怀晏眼里她现在就是这样的。
“你的腿……怎么不说?”
她沉默半晌,手指关节在四处的壁上敲敲,而后不轻不淡地说:“说了有用吗?”
难道说出来她的腿就能立马痊愈吗?
他一怔,也站起身子,将腰间的宝剑别的严严实实,四下打探该如何出去。
可现在的氛围实在柔和,温润的月光斜斜映在明瑜的侧颜,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的背影上,眉心微蹙。
她放慢脚步闭目思量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从另一面的岩……”
“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的独有声线把她的话淹没,待明瑜转过身便看见那个深不见底的眼眸。
“……追兵啊。”她下意识开口。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在北疆。”他的话里带有几分不容抗拒的意味,暗着神情静静瞧着她。
明瑜不动声色地偏过头,“与你无关。”
峡谷逼仄,这一脉小小沟渠将他们的距离拉的很近。
祁怀晏闻声靠近,未受伤的左臂极自然的越过她伸高的手,轻轻一拽便将她方才踮脚够了良久的东西扯下来。
这一举动也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的前所未有的近。
明瑜背对着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喘息轻轻打在她耳垂上。那人够到岩壁上垂下来的长藤时,手和她碰到了一瞬,她像触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