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人在正厅发生过争执,而从彭家的现状来看,落于下风的定不会是彭家父子。
想起方才他们相互依偎着站在门口的一幕,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之前她以为彭琮是瞒着彭泽先去了洞房的,可倘若彭泽早就知情呢。
江南翘并非真心要嫁给彭泽,彭泽也并非真心要娶她为妻,甚至,他可能还十分抗拒这场婚事,更不会在意与她的春宵。
也许,彭琮最后之所以愿意现身在他父亲的喜宴并对他的态度这般恭敬,正是因为彭泽答应只与江南翘做表面夫妻,更是将她送给了他。
正在回衙路上的许长恒脚下一顿,明白了过来。
之前在彭家找证据时,她留意到西侧室的床榻上有被子摊开,当时屋子里其他地方更乱,所以那里看起来并不奇怪,可如今再想来,觉得不太应该。
因为就算那里当真有人为了盗窃而四下翻找,照常理来说也不会去床榻上乱翻一气。
没错,彭泽当晚虽然也回了自己的院子,但他并没有洞房,而是直接去了他原来的寝居,而那里的床榻才会那么乱,不是被人翻找过,而是他就睡在那里。
他是心甘情愿地让彭泽代自己做了江南翘的新郎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倘若他不想娶江南翘为妻,大可直接拒绝她,又何苦如此忍辱负重地搭上自己的声誉。
惟一的解释,似乎只有一个,那便是他有什么把柄在江南翘的手里,只能如她所愿将她娶回家。
究竟是什么呢?
她想到了浮桂之死。
虽说浮桂的确死于自尽,可起因却是彭家,而且在她自尽之前,彭成还曾去见过她。
浮桂的死只怕另有隐情,而江南翘便是其中之一的知情人,故而以此为把柄,要挟彭泽娶其为彭家主母。
这样想来,很多事似乎通顺多了。
可她仍然不知道江南翘后来的事,也推测不到沉钩究竟去了何处。
她又想起了方才从彭家后门而出的安川。
若是为了查案,他出现在那里并没什么奇怪的,可一想起当时他离开的情形,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也许是因为安川是从后门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彭家父子听到动静后的紧张与不安。
还有潘柏对自己的警告。
想得越多,她便越是忐忑难安。
明明解开的谜题越来越多了,可她反而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
此时已经夜深,再过不久就要宵禁了,大街上的商贩走卒了了无几,可突然,她闻到了一股香气,不由看了过去。
那是一家汤饼铺子,昏暗的烛光下,只有一个客人。
竟是不久前刚刚离开了彭家的安川。
她在一愣之后,反应了过来。对了,这里是回衙门的路,他也是要经过的。
若在往日,意外之下遇见了他,她定然会欢喜不已,可此时,不知为何,她并不敢上前。
迟疑之下,她迈开步子,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他。
可在下一刻,他却看见了她,声音中隐着惊喜:“许长恒。”
虽然她不想停下,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了脚步,犹豫地看向了他。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安川并未放下筷子,只是招呼她道,“过来坐。”
无奈之下,她走了过去,在他对面落了座。
安川平静地看着她,问:“吃过了吗?”
她木讷地摇了摇头:“还没有。”
回头让掌柜加了一碗汤饼后,他问道:“又去哪里了?”
她迟疑了片刻,才如实道:“属下去了一趟花茶坊,找谷娘问了些事情。”
他淡然问道:“查到了什么?”
她微微垂了眉眼,避开了他的目光,道:“属下觉得,江姑娘之所以要嫁入彭家,是为了慕容嵩。”
眸底掠过一丝讶异后,他问道:“此话怎讲?”
她捊了捊自己的思绪,将一路上的推测一一道来,只是没有提及自己对彭家父子的猜疑。
“很有道理,”眸底有掩饰不住的欣赏,安川认同道,“能让江南翘这么做的,的确只有她的旧仇。”
她欲言又止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方才属下去了彭家,可彭管家说,除了捕头之外,他们不会再见衙门的任何人。”
正在夹汤饼的手微微一顿,安川道:“彭泽有心疾,不宜多加叨扰,以后有什么要问的,我会亲自过去。这是柳宸祖父的意思,他与彭泽乃是旧交,不愿让衙门对彭泽打扰过甚。”
柳宸祖父是南河县的上一任县令,正是他提拔了他兄长做捕头,也是他将兄长定罪的。
她之前听说过老县令与彭泽的关系,故而他所说的这个理由听起来并不算离谱,但不知为何,她并不甚相信。
在她犹豫着想问他是否去过彭家时,她的汤饼已经做好了。
拿起筷子后,她想起潘柏对自己的建议,终究没有问出口,可却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将自己弄丢了荷包的事情告诉了他。
隔着从碗里氤氲而出的热气,让人瞧不出喜怒的安川平静道:“说起来,虽然你找到的碎布还不知有何用处,但那也算是物证,丢失便是失职。”
她歉疚地认错:“属下明白,甘愿受罚。”
“既然如此,”片刻的沉默后,他很快有了决定,“这件案子你以后便不要再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