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陈家
陈政正说：“爷，你在地府有钱吗？”
陈昊德说：“有，特别多，但是没法给你们送。”
陈政正说：“爷，我奶没死，但是在这里。我奶是活死人吗？”
陈昊德说：“阳间的算是。”
陈政正说：“爷，之前有个鬼东西说，我爸也是。”
陈昊德说：“鬼东西说的话，你不要信。你爸可不是，你爸是个糊涂的人，绝不是鬼。”
陈政正说：“那鬼东西为什么要这么说？”
陈昊德说：“因为你妈呗。”
陈政正说：“我妈怎么了？”
陈昊德说：“你妈盛名在外。”
陈政正说：“爷，你活着的时候阴阳怪气，原来你年轻的时候就阴阳怪气。我妈怎么了？”
陈昊德说：“你妈是我们家的一座大山，你妈在，你爸名声就不好，没别的了。”
教主想了想，还是觉得必须插嘴：“不带这么对着女儿说妈的，她还得回去，妈还是她妈。”
陈昊德“哼”了一声，扯了下嘴角，眼睛扬起来，显得很阴冷，特别像偶像剧里的霸总。
陈昊德没理教主，问陈政正：“小陈，爷问你，你妈几天打你一次？”
陈政正说：“最近没打我，之前三天一次，但是我做梦梦到你了，你让我把皮衣挂出来，她就不敢了，后来她就不打我了，但是她打我爸。”
陈昊德说：“打你她就该死，打你爸，都是命。”
教主忍不住笑了。
导航里提示距离目的地还有1公里。车子开出了市区，进入了水道。周围是遮天蔽日的古树，树长在水里，能看到树根，树根连着树根，围着水养的树林。这里没有土，但是抬头看天，天是黄色的。陈政正打开车窗，脑袋探出去，她闻到了泥土和水混合的味道。土的味道从天上来，水的味道从地上来。
陈昊德说：“小陈，这里就是黄泉路，不是活人形容的那样，黄泉路没有木桥和等着投胎的人，但是有孟婆，孟婆是政府的人。”
陈政正说：“爷，好像做梦一样。爷，你活着的时候告诉我不要迷信，要科学，我一直听你的话，但是爷，现在好像做梦一样。”
陈昊德说：“嗯，你别和你姑一样就行了。”
这时，从天上降下来一道光的屏障。
教主立刻停车，陈昊德先下车，告诉陈政正呆着别动。
陈政正没敢动，但是她的小眼睛透过车窗往上看。天上有一排人，他们没有踩踏物，这里没有云彩，他们立在高高的空中。
有五个人，中间的人应该是领头的，他站在前面，另外四个，站在领头的身后，一字排开，是守护者。
陈政正心想，天神来了。
天神的头发很长，像云一样散开，他的额头带着一个玉色的东西，样式看不清，但是能看清是玉做的，他们都发着光，光落下来在水里，水里有一块模糊的玉。天神穿着一件白色袍子，竖着一条深色的腰带。天神的鞋是古代的鞋，齐膝的马靴。天神像一幅画，高高的水墨画，没有过多颜色的晕染，但是他发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
陈昊德和教主跪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陈昊德说：“拜见我主冥王。”
教主说：“参见地藏王。”
陈政正更好奇了，大胆一些，继续往上看。冥王、地藏王……陈昊德和教主给一个人磕头，那么冥王就是地藏王。
陈老太太家客厅拆了，一半隔出来用作供奉。陈老太太信佛，她供了地藏王。家里的地藏王像和空中发光的天神可不一样。像是泥塑的，光头和尚，有点胖，披着彩色的袈裟，握着禅杖，一只脚踩着大狮子。像的头很圆，大耳垂，红嘴巴，佛和菩萨都长这个样子。
天上的不像佛，是个年轻的美男子。
天神说：“陈老，我从天宫回来，路过看到你们，想问候一句罢了，您二位快起来，不要跪我，这不是上朝。”
陈昊德站起来说：“我主冥王，我孙女来了，她是人，来看看我。”
天神说：“陈政正，是不是？”
陈昊德说：“是，我主冥王，我孙女就叫陈政正，劳您记得住。”
天神说：“小娃娃前几日被一个恶鬼给骂了，巡视人间的无常带队去抓鬼，至今没有逮到。陈老，你们先回家，我去阎罗殿一趟，随后去你们家求杯茶吃。”
陈昊德脸拉长了，他不知道这件事，他向陈政正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政正已经提前把脑袋缩了回去。
陈昊德说：“恭送我主冥王。”
天神和护法飞走了，光也跟着他们走了，水做的路和黄沙的天重新安静下来，香气弥漫。
重新上车，教主坐不住了，心事涌现到了脸上。
教主说：“爸，陈杰的事儿能求冥王吗？”
陈昊德说：“能，但是没用。”
教主说：“你去求过？怎么说的？”
陈昊德说：“不是我去的，冥王来过我们家。你记不记得你刚附体的时候，贡红纸那个晚上，香燃得特别快，冥王来了，阎罗王也来了六位。”
教主握着方向盘的手搓来搓去。
陈昊德说：“你听我的，先这么着，有诅咒，就有天恩，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占一头。”
教主说：“爸，陈政正以后会这样吗？”
陈昊德说：“非得这样我也没办法。”
教主说：“那你往衣柜里放暗堂是为什么？你用自己的阴寿养着她？”
陈政正听到这句话，有点害怕了，大人说话的时候，陈政正不插嘴，但是陈政正明白大人说的话，一向明白。
陈昊德说：“小陈，爷以前就什么都告诉你，爷现在和你说实话，你和你姑以后差不多，你比你姑还得邪乎，没办法，你别问爷为什么别人家不这样，这就是命，我们改不了，就得想办法过得舒坦，让自己舒坦，没那么惨，然后越来越正常，越来越好，和好人家儿一样好。”
陈政正点点头，她突然想到了刚才和教主说，以后要上哈佛。她垂下了头。
教主说：“陈政正，我就是你爷安排上来，和你姑共生的鬼。”
陈政正说：“原来的不是你，那是谁？”
教主说：“是阴战场里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