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栉进士
添上几条忌讳,不然怎么显出来她用心呢?
同一条街上的书肆,从名字到书目品类,俱是大同小异。月仙走马观花逛完了为首的几家文字号书肆,猛然抬眼瞧见一个匾额题着“声遥堂”三个大字,顿时被勾起了兴致。
声遥,这名字倒是讨巧,一本书又何尝不是一封远道而来的信呢?
再往近处走几步,见这声遥堂门前摆了张方桌,桌前坐着个穿青色道袍的先生,周围候着几个人,俨然是排队等着他写信的。
月仙扭头问白术,“我记得你不是京城人,可要也顺道写封家信回去?”
白术自然求之不得,谢过月仙便往队伍后面站着去了。
月仙信步走入店内,随意打量起书架上陈列的本籍,见此处书籍与那些“文字号”并无二致,不免有些灰心。
正想着干脆先买一本《飞龙传》交差算了,转过身却见后面书架上放着几本略薄些的书册,封面赫然写着《忠贞孝女荀娘传》。
她伸手捻起扉页,果不其然,荀娘的故事被添油加醋地改写得面目全非。
识人不清的荀父、不学无术的郑仁,全都变成了本分勤恳的老实人。笔者凭空杜撰了一个恶霸乡绅,贪恋荀娘美色|欲逼郑仁退婚,逼婚不成又陷害荀父。
荀娘不愿连累郑仁,扮男装考功名为父伸冤。痴情的郑仁一路寻到京城,最终不仅为荀父平反,二人还蒙太宗皇帝赐婚,荣归故里。
月仙攥着书脊,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真是好一手颠倒黑白的笔法!
愤愤地合上书,她这才注意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年纪相仿的小郎君,又圆又软的一张脸,嵌一双澄澈透亮的琉璃眸,正忐忑地觑着自己的面色。
她不解,“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对方听她语气中并无怒意,这才坦然笑道:“不敢当客人称兄台,只因这声遥堂乃是在下家中的铺子,见客人怫然不悦,唯恐有所怠慢。”
原来是书肆的少东家。
她不好当面做脸,便装模作样地又将书翻开,却意外地发现卷末还印有一句批注,想来是刻印书籍之时自行添加的。
“叹她才华抱负胜须眉,憾她错生红颜锁深闺。”
那小郎君见月仙看得入神,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也望过去。方才松快下来的神情立时又绷紧了,眼中泛起一阵慌乱的波澜,“这批语是我自己胡乱写着玩的,客人若是不喜,可再看看这边几本无批语的。”
他曾读过《荀娘传》的原文,以是对这版传奇演绎并不认同,这才赌气似的批了这么一句感叹在最后,没想到竟给一位眼尖的客人抓个正着。
不想那位俊俏的小公子却会心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极好的点子,得意洋洋地扬起脸赞道:“你这书甚好!尤其批注这一句,画龙点睛,不可或缺,我恰有妙用!”
他猝不及防地一愣,笑意天真又懵懂,忽听坐在铺门口代笔写信的父亲高声喝道:“阿澈!快过来帮我研墨!”
乔怀澈又深深地看了那位执卷静立的客人一眼,一面应声一面快步朝着门前的方桌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