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剑客(一)
卫淞踏上离开桃花村的旅途时,人尚且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看着头顶高悬的日头,他意识到自己只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就被叫起来了。
“我们为什么不能再多休整一天再出发?”他抱怨道,“我才睡了一个时辰。”
“你现在是越来越拎不清了,”杳杳走在前面,闻言转过头来睨他一眼,“你现在是在我手底下做事,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你那条命不想要了吗?”
“那又怎样?作为你同行的人之一,我有表达意见权和知情权!”卫淞还沉浸在完全没睡醒的愤怒中,破罐子破摔地叫嚣。
杳杳听不懂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因而也不打算再理他,反正他也会跟上来的。但是卫淞忍受不了杳杳的无视,他又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无人应答。
他接着问:“还要走多久啊?”
还是无人应答。
卫淞也来了脾气:“你不回答,我就一直问!”
“你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永远再不能说出一句话。”杳杳终于开口,但却不是卫淞想听到的话。
“你要怎么做?”卫淞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他还真的挺好奇,NPC怎么让主角变成哑巴。
“我的芥子囊中有一种毒叫【七彩珏】,远看上去就跟被磨成粉的玉珏一样泛着七彩的光芒,但是只要人一吸入喉中,就会变成口不能言的哑巴。”杳杳不紧不慢开口。
似乎是嫌这样的描述仍旧不够生动形象,她补充道:“当然,你是不可能在一瞬之间变成哑巴的。在毒发的第一天,你会发现在说话时,喉咙会有刺痛的感觉;第二天,这种刺痛感会逐渐加剧;第三天,你会逐渐感受喉咙似乎在受到针扎和灼烧;第四天,你的声音会变得沙哑难听;第五天,声音会越来越小,发声越来越困难;第六天,你会欣喜的发现,喉咙处不再有任何痛感;第七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你就成为一名真正的哑巴了。”
卫淞被她形象的描述吓到,这个游戏毕竟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怕杳杳真给自己来这么一下,让自己变成真的哑巴。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识时务者为俊杰,默默闭嘴跟着她走完这段看不到尽头的路程时,突然听见前面的人说:“我们要去青峰镇,在那里住一晚,明早继续启程。”
他有些惊讶,总觉得她突然的体贴背后是暗藏着的阴谋,当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从早晨走到中午盛阳当头,终于走进了青峰镇的一家客栈。
“欢迎两位,请问您要几间房?”在柜台后值班的店小二见有客人,热情地迎上来招待。
“两间,谢谢。”还不等杳杳开口,卫淞就抢先一步对店小二说道。
杳杳看他一眼,转过头来对着店小二默默点了点头。
店小二虽然觉得两人奇怪,但也没有因此生出多余的好奇心。毕竟他在客栈跑堂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江湖中人,自然知道好奇心是最容易害人丧命的。他依旧热情笑道:“好嘞,两间房,一共500文,请问您二位谁付钱呐?”
杳杳缓缓看向卫淞。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卫淞诧异道,“你看着我干什么?付钱呐?”
“我没钱。”杳杳很自然地说。
卫淞很想问她,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但考虑到在这里僵持下去对他没有好处,再加上自己混迹江湖多年,的确是颇有家资,区区500文卫淞还是拿得出手的。他痛快地付了钱。
“好嘞,我这就带您二位上去,两位这边请。”店小二点好银钱,热情地带着杳杳二人上了楼。
卫淞感慨于店小二多年从事服务行业的敬业精神,犹豫了一番要不要给点小费,等走到门口时又觉得行走江湖,应该做到财不外露,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杳杳先推开了偏里那间房的房门,随后对卫淞道:“好好休息吧,明早启程。”
卫淞连连称好,两人就这样各自走进了各自的房间。
杳杳将门反锁好,走到桌边缓缓坐了下来。她轻轻撤出自己藏在衣襟里的项链,最底端坠着的是一小块白色的不规则玉块,玉身上覆盖着蛛丝状的裂痕,看上去可怜又狰狞。她盯着这道裂痕的中心看了一会儿,又捏了一个消声决,这才把另一只手轻轻附上去。
带着真气的手附上去的一瞬间,玉块白光大作,一声空灵尖利的鸣叫声响彻在房间里。这声堪称刺耳的叫声并没有吓到杳杳,她面不改色地引导着白光凝结成一个圆点,逐渐飞到半空中,最后飞出窗外,不见了踪影。
做完这一切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杳杳内视了一番自己的丹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她又往桌上重重地一拍。
什么也没发生。
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再度慢慢坐了下去。
卫淞手拿一把折扇,一边轻扇,一边悠闲地走在路上。青峰镇可比人为虚构出来的桃花村大多了,也繁荣得多,眼下虽然是中午,但集市里依旧热闹,吃喝玩乐无一不有,卫淞虽然不用进食饱腹,但喂饱自己的馋虫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这段日子他过得实在有点憋屈。
在摊位上吃完一整碗馄饨,又再买了一个肉夹馍后,卫淞在人群里看到了杳杳。
说来奇怪,她明明长得平平无奇,但周身的气度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到她,就好像在热闹的烟火里突然多了一抹清冷的雪一样格格不入。
杳杳也看到了他。两人在人堆里相望无言。
卫淞在短暂的尴尬后,主动走上去问:“你要吃吗?”等走进了他才看到,杳杳的脸色出奇的白。
杳杳摇了摇头,对他说:“你在这里正好,省得我回客栈找你了,我要找一个人,你跟我一起去。”
卫淞对此已经适应良好,他问:“你要找谁?”
杳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你不是要找龙骨吗?找到他,你就能找到龙骨。”
卫淞的神色却显得漫不经心,他笑着问杳杳:“就算找到了,你肯给我吗?”
“为什么不呢?”这一次,杳杳也笑了。认识这么久,卫淞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笑。她一笑,眼睛里的那股冷气就消了大半,看上去倒是跟个闺中女子没什么不同了。
他没想到杳杳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虽然对她的信守诺言不抱希望,但还是说道:“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