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月
道:“将军……殿下言重了”“能得将军信任,属下倍感荣幸。”
三人客气了一阵,便坐下来真正讨论起了当前局势。赵沐雨与李岚一文一武,主张的对策倒是反了过来,主文的赵沐雨一改军机会上坚持稳妥行事的作风,强谏整个北方军团必须全员调动,在西北与蛮族的纷争应立刻搁置,雪豹营要么保证有足够的把握以雷霆之势夺回蛮族攻下的几座西北边陲城镇,要么就立刻回撤以助雪狼守卫皇都。最多莫过丢几座城,但皇都绝对不容有失。
东北境的雪熊营同理也必须回撤,守卫盐港等重要商港,严防匪徒渡海,保证沿东方海地域的安宁。星夜驰援玄夜山脉各关口的雪虎营不必再依原案,而是打出招幌明修栈道,实则死守消息暗度陈仓,从偏僻关口以雷霆之势南攻,扫清山脉沿线匪徒孽党,打通军情命脉。
李岚则认为不应这么激进,西北与东北蛮族势力不容小觑,且战且退,收束防线按兵不动是为上计,否则将置西北东北大量城镇于危境。至于被封锁的军情消息,应全力发动各地暗部,必要时,可奏请直辖于“王后娘娘”的雪兔营潜入南境各地,不宜打草惊蛇。
两人所述皆有其道理,唇枪舌剑,谁也说服不了谁,星华听了一阵,更倾向于折衷二人之说。三人又推敲了半个时辰,终于将对策之案大致定下,又制定了数道密令,赵沐雨与李岚在军中挑选能够绝对信任的手下,文武配合,暗中行事。
两人领命走后,确认无人,星华又以星辰之力凝出了一面万象镜,通过镜子唤醒了远在皇都的星黎。
星华将近来发生之事一说,被从修行中兀然叫醒、尚且迷蒙混沌的星黎立刻就不困了。尤其当听到星华竟然被一只山豹所伤,星黎这丫头“护姐”的劲头被完全激了起来,甚至扬言要在战后用神仙之术屠尽从天南到海北所有的豹子,替她报仇。
星黎此举,对凡间气运大有影响,星华当然知道她是在玩笑,便随口笑骂几句阻止了。
姐妹俩交心交底一番,星华才知,几人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莫忘了,平和郡王曾经也是将军,行军练兵,经验武略丰富,军情封锁与故布疑阵一事,他与星黎早有防备。雪兔营已先一步出发混入了北上的百姓之中打探消息,而早些年星黎下凡在各国建立起的江湖势力网也渐渐发挥作用。军机密报约莫不过三日,便能从星黎口中的“特殊渠径”呈到平和郡王与她这位鸿渊将军的案上。
直至万象镜的最后一道星光敛于无形,整座屋室归于暗沉。星华随手熄了曾经常燃不灭的烛火,瘫倒在床榻上,深深地松了口气。
这一日,可算是结束了。
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不知多少年了,星华还未像今日这么疲惫过。是分情轮回诀的影响?抑或是随年岁增长,星宫的生活太过安逸,她的精力大不如前了?或许都有,或许无关,星华实在不愿再多思考任何事了,她只想放空自己,让自己的神思入逍遥之游。
可就这么放空了不出半刻,星华就已经受不了了。
她放空的确是放空了,肩上的伤口却又在这个时候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星华忙了一宿,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而她早先只不过用幻术遮掩了一番,尚未痊愈。耗心劳神之时不察,这一歇下,在远离喧嚣的夜中,那痛感如海潮怒涛般袭来,疼得她半个肩膀都麻木了。
星华吸了口凉气,忍了片刻,还是敛了去的一身的幻术查看。她那纤细的腰肢,那若锦缎光滑的肌肤,那胜过一切仙子的容颜尽数展露而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浑然天成,和谐柔美。唯独肩臂那道丑陋的伤口横陈其上,皮肉翻卷撕裂,割裂了所有的美好。
原来,自己竟伤得这么重吗?
星华的这具躯体,是她以星辉之力幻化而出的具象。此躯之伤,亦会映射至她在本辰域的本体星宿之上,就是不知,会在星宿里哪颗星辰的土地之上多出一道深邃的峡谷……
若是那上面有凡人的话,是否还会因这一阵地动山摇遭了殃?
星华瞪着那道似乎比几个时辰之前更大了的伤口,自嘲地笑了笑。
罢了,这石屋里好像有座浴池来着,她虽无洁癖,也不想带着一身血污入眠
…………
水气氤氲之中,清烛一抹小小,幽香一嗅淡淡。星华斜倚在池边,肩上残存的血污晕染开,染红了半片池水。
远离了那片不知之地,星华的血又变回了红色,与凡人无异。但这半池的血色,在那微弱泛着青光火苗的映衬之下,远观之可着实有些惊悚。星华对此却毫不在意,惬意地闭目,任自己的半身在池中随波逐流。
彼时,或游仙界,或归星宫,总有侍女为她打点妥当一切,沐浴之事从不需她来操心。更有甚者,仙法一挥、星辉一闪,星华便能焕然一新,不染尘埃。如今在这凡间,不能妄用仙术,又屏退了侍卫,自己亲自取水,亲自生火暖水、整理衣冠,这些都带给了星华些许别样的新奇之感。
星华闲闲地漂着,以洁白的玉足惬意地扑打起了水花,眼帘闭阖,修长的睫毛沾惹几息混着血色的晶莹,若璀璨的红宝石。她的情感早已被分情轮回诀压抑到了最低,即便是这样的安逸舒适,也难以带给她欢愉之感。星华唯有回忆,回忆过往中自己尚还记得的所有欢愉时光,才能让自己的心不至于陷入冷寂冰凉。
远处,忽然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蹑手蹑脚,轻慢轻声。
“嗯?”
有人?
星华陡然睁开眼,扬起身,杏眸中的神光飘向浴池的入口。这半夜三更的,她又屏退了侍卫,哪里来的人?而且此人还在“将军”的寝居内随意游荡,恐有贼心,不得不防。
如此想着,星华于池中坐正,以星辉凝出了一件薄纱换上,遮住身无寸缕的自己,又恬淡地合上双目。她敏锐的感知若山涧溪流,顺势而行,铺展而开,向着四面八方延展而去。静夜之中,再细微的声响也被放大倍蓗,入星华之耳,同在耳畔作声。
来人一身上乘锦锻绸褂,刀剑配身,行走中细微的摩擦声与脚步的点地声相合,俨然是个习武之人,且步伐在紧凑中还能兼顾行走微声,也证明此人不仅习武,而且武艺颇精。细嗅之,遥遥,他的身上飘来一股星华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这股味道若有若无,好闻以极,却总是让星华生出错觉,一而再再而三将他误认为天上的某个神仙。
那是一股雨后初霁的清新。
星华无奈蹙眉。她不得不得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