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星宸,物之精曰星,帝之极曰宸
悠悠太上,千辰耀阳,行舍其华,言去其辩。
两仪三化,无爱无情,星海幻灭,清浊肇分。
“嗯…”
她睁开了双眸,眼前,一片光明。初生的婴儿,总以一声啼哭昭告世间,若少了这声,父母们总会怀着满心的忧虑拍拍他们,用温热的怀抱唤来新生。而她,终究无法享到这般待遇。
将她诞下的原初之星——她的母亲、她的妹妹,早已困入了无穷尽的枷锁。
……
以汝之瞳,替吾之明。
微芒于四方归寂,不过一瞬,一切光辉已是消散殆尽。她于四方暗沉中合上了双眸,平静地接受着一切。
这是她于此诞生的使命。
……
以汝之言,容吾之声。
“…”
她分明什么都记得,可心中跃现的那些阎浮提幻境却始终叫不上名来,场景、面孔,陌生且熟悉。她不欲言说,她不欲倾诉,可低低的咒言自她口出,却是那般冷艳霜凝。
这是她于此诞生的证明。
……
以汝之音,纳吾之听。
“呜呜呜呜呜…”
低沉的嗡鸣之声忽然响起,倏忽,喧嚣沉寂。一片阳春白雪、犬马声色中,心中的海度灭了潮汐,而她觅得了平衡,“她”寻得了安宁。
这是她于此诞生的意义。
……
以汝之闻,夺吾之芬。
酸苦甘辛咸,芬芳满溢;涩滞甜辣鲜,百味交加。世间浊浓至味,于她而言,不过寡淡清欢而已。
这是她于此诞生所必需的舍弃。
……
以汝之欢,承吾之感。
她生来便是清冷的,就像她生来便成二十有余,无需成长,无需粉饰,便已凌寒傲雪。她唯一要做的,便是承受,无条件受承那位星族长公主所割舍下的一切。
这是她于此诞生的……
过去与未来。
…………
意有所极,梦亦同趣。
虚无中,一音欲言又止,略带歉然,略带愧怍:“既然……”
“她”疲惫的话音尚未尽,她已经抢先作答。
“华,不必多言,从今往后,吾名星……星宸,自取此名,何如?”
“你……星宸?”
另一女似是惊讶地随着她的声音复述一遍。念完最后一字,“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浩荡空茫之中,女子接而沉声慢语。靡靡咒音,绵延不绝。
“以汝之忆,承吾之心灵,以情为引,塑彼之身形。阴阳两仪,混沌所入,三生既定,是为……缘灭……”
疏烟浅月拂尘去,应自群星归处来!
却叹相逢应不识,此“宸”升处是清霜。
诗尽,星宸就此诞生于星族长公主的识海之中,周身霜寒万里。
…………
无垠的海边,万顷波涛凝结成冰,有两女高悬对坐,如入无人之境。
说来,这里确是无人之境,莫说人,甚至就连一丝生灵的活气都瞧不见。海浪随着她们一呼一吸拍打在冰封的岸际上,不过须臾之间,就已碎成了诸多细小的冰渣,再化为点点碎裂的星光融入土地。
土地贪婪地吮吸着这些冰渣,来者不拒,似乎无论多少的海水打来,都能全然纳入。海水……是化为了养料,供养足下的这片土地?不,此乃星华的心田,她比谁都清楚,星光仅仅是在供养着土地下,那些不知名的邪物魑魅而已。
总有一日,海会干涸。而海底的魑魅魍魉便会挣脱她给自己设下的重重枷锁,释放出她心中的“魔”。
神灵之魔,便谓之:灵魔。
星华的担忧,致使她的海抖动若汹浪起伏。方诞下星宸,元气大伤,她已经累得说不出多余的话来。甚至累到怕是下一刻就此睡去,就将永远无法再醒来。
宸似乎留意到了她那危险的疲惫,冷冷地瞧了她一眼,瞬息挪了个位,毫不避讳,双手就这么直直抵在了星华胸前的起伏之上。那冰寒到无一丝温暖的掌面刺得星华浑身好几个哆嗦,心里繁杂的情感却得以渐渐平复。
“多谢。”
星华神色复杂,感激地向她道了这么一声。与星歌那时不同,对待星宸,她有太多的不得已,也有太多的愧疚、遗憾,难以道言。
“你我本是一体,又何须言谢?”
星宸的话音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但两星相视的刹那,又恍若有一条无形的丝带将她们紧紧相缚:“华,你呀,何必做甚愧疚?我生来使命如此,你累了,该歇歇了。那些职责,我们一起承担,将来也有的是时日去穷极。”
职责……
真的能穷尽所有职责么?
星华深吸了口气,无语凝噎。
分离了星歌,再分离出星宸,至此,也就意味着她除去留存给自己的那些中正平和、风轻云淡,一切情感都将离她远去。她不敢,也无法去想象什么将来。一个失去了本我,仅剩下神明之容的星族长公主,那就再也不是她星华了。
也就更谈不上去追寻什么“自由”。
星宸华歌,三位三生,将来她们或许还有重聚之时,重归那个完整的星华,但分情轮回究竟允不允许她们融为一体,此事还要另说。
更何况,在识海里剥离出星宸也仅是权宜之计,星歌早已离开本体寄附于星语笛上,若不将星宸再彻底从她的意识之海里剥离出去,神魂分裂、疯狂而亡的结局并不会有甚不同。
自她念出分情轮回口诀的那一刻起,三向间的平衡就被打破了,再想归返,无异于破镜重圆。
“凡间这边还需段时日,压制延缓分情孽障一事,辛苦你了。”
良晌,星华那改不了的旧疾又犯了,她还是放不下心,总觉得要嘱咐些什么。
“嗯。”
星宸点了点头。
——
“那些情感,你受着,可还成?若不行,约莫我这边能帮你分担些。”
“嗯…不必了……”
——
“星歌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且不太妙,否则本体也不会恶化的这么迅速。”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