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忘情
淡,然而听者有心,顾舒明一愕,彻底在风中凌乱。
“原来如此!顾少爷前些天呼来喝去,又是抓蛇又是拿药,可把他们折腾够呛,敢情就是为了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哇!”
这下,连顾舒明也给整得“越想越气”了。
他现在除了想把那让少爷神伤的女人揪出来打一顿之外,还打算着来日回京,同顾家家主仔细说道一二。
就算发动顾家之势!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女人勾引顾少爷的阴谋诡计曝于光天化日之下!
当然,此处其实是他想左了。星华与顾清风之间其实并无甚阴谋诡计,一层套着一层,仅剩下谎言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林间寂然无声,他们皆以为,此番对话不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哪晓得,林中远处,其实还有第三者从头至尾窥视着、聆听着。
彼者在听到“鸿大将军又犯毛病了”几字后,应景地,恰如其分地,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嗤笑。
“好小子!”
…………
“在必要的时候,杀了我!”
当星华语出惊人时,帐子里,灯芯噼啪一声炸响,惊得陈颂言浑身一颤,脊骨冒起寒气。
血域与血莲花暗器上的诡异涂料,让帐子里被血腥味渐渐充斥。
陈颂言所感到的没由来的寒意,不仅仅来源于星华的话语、有莲的冰冷,也来源于角落缓缓旋转的四根血腥立柱。
浮光掠影,仿佛在下一瞬,只要陈颂言失言一句,凶名赫赫的血莲凌华就会再度展开她的杀戮之途。
这两个危险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凑到一堆去的?还倒霉地给他一道碰上了!
陈颂言心中咒骂不已,面上却不敢有所展露,他沉声道:“陈某不敢代劳陈家决断,但可考虑,还请二位姑娘给陈某一个正当理由。”
“好!既然你问了,那本姑娘就给你一个理由!你且听好了。”
星华直起腰身,朗声道:“先前,本姑娘用毒制住你,那是事出突然,不得已而为之。后来转念一想,反正命不久矣,这条破命,不利用一二,亏哉亏哉!”
说这话的时候,星华随意地笑着,她的话,冷漠到不像在讨论自己的生死。
“自前朝洛贼叛乱以来,灵国大势危急。纵然郡王陛下与王后得民心所向,讨贼成,然兵权散。灵国不及南方大国,小国寡民,地散人稀,百姓难以练兵成兵,而地方贼寇横行,故握兵权者,可安天下。”
“为与洛贼抗衡,郡王陛下不得不笼络各大世家、东西军团,取国后,却也致使世家门阀势力大涨,东西军团拥兵自重。灵国当务之急,是削门阀、缴兵权、平贼乱,陛下才能安然登基。”
“缴金令,是陛下的第一回尝试。奈何世家门阀根深蒂固,想让你们陈家、温家、顾家、魏家,把这些年吞进去的黄金都吐出来,实属不易!”
星华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又牵扯到了世家大族上:“直至最后,金没缴成,门阀没削成,反而动了商贾的‘骨’,伤了百姓的‘筋’。这一回不成,总该有第二回了。”
第二回……
陈颂言品味着星华的话,逐字逐句地斟酌。星华毫不避讳地议论世家,连带着陈家也捎上了,陈颂言却不觉荒诞可笑,反而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表明,眼前这位是真打算如实相告了。
“鸿渊,西北平乱大功,功高盖主,势必会让陛下想起当年他的亲身经历。虽不知朝廷中何人做诡,奈何君臣嫌隙已生,无论郡王陛下是否真心想动他曾经的贴身之人,鸿渊兄长也必须死!一年不动,十年还能不动否?总归有把剑悬在巅顶。安不下心来。”
“兄长和小妹已经有所觉悟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意成为那个杀鸡儆猴的‘猴’。李代桃僵一回,在必要之时,也许还能成为陛下收回西方军权的一个‘由头’。你明了否?”
一句一句,由浅入深,陈颂言听毕,心中暗赞此女眼光不俗,颇具世人难及之风姿。
“故,郡主殿下想拿您的……‘命不久矣’,替您兄长去死?”
一语概之,陈颂言的总结尚算精辟,但只对了多半。
还有一些,星华没说。
“平乱之后,鸟尽弓藏之时。你陈家只需左右逢源,等待时机成熟。若兄长不及陛下,由你杀了我,在陛下眼中,陈家便成了勤王救驾的先锋,而兄长便可改名换姓,老于江湖;若形势反转,陛下败,兄长胜,你陈家也只需作壁上观便可。瞧瞧,无论怎样,皆立于不败之地!”
星华摊开手,给了陈颂言一个看似合理的答复。
“还否认什么……这不就是以自保为借口的谋逆么……”
一番交底,陈颂言暗暗嘲讽,心里却也落下去一块巨石。除却接连感叹星华与那个并不存在的“鸿渊”的惊人谋划,他并未立即答应下来。
无疑,星华给他的条件很有吸引力,但作为雪豹统领,作为陈家中流砥柱,他的一举一动牵涉太多,陈颂言还须斟酌。
“您就不忧心陈某泄露出此事?”
“当然不,有毒那丸子在呢!”星华难得地露出一丝少女娇娘的坏笑:“连陈家本家人也不能说哦!”
“……”陈颂言一噎,无语。
“退下吧,不必急着给本姑娘答复。还有,你在西北的人,不必费功夫查本姑娘了。将死之人,无甚查的必要。”
陈颂言临走前,有莲收起四角暗器的档口,星华悠悠的话音自远处缠绵飘来。看似随意一句提点,却又惹得他背后冷汗冒起。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陈颂言回头来,深深地看了眼位上,那身在红尘、却仿佛萧然尘外的女子:“陈某谢过姑娘提点。另恕陈某直言一句:您那位兄长,堂堂广平王,拿一位女子挡箭,此举陈某实在不敢苟同。”
说罢,未给星华反应的机会,陈颂言便掀开了帐帘。烛光洒落在林间土地,映出他的影子,火苗跃动着,似隔开了雾露清湿之气,阻离了山岚不正之邪。
…………
“华,您真的……是如此打算的?需有莲相助否?”
目送着陈颂言离去,听着那看似非议亲王的“大逆不道”,有莲倒没觉得有甚,还颇为欣赏这位陈兄的真性情。
她总觉得,星华一番话里有些破绽。给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