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困在了那个傍晚(3)
诅咒凄厉又愤怒至极的嚎叫。
我立刻强打起精神,就见身边二度幻境之墙片片破碎,犹如被一拳拳愤懑却又坚定地敲击着,终于砸出蛛网般的裂痕,顷刻消散!
入目的依旧是那间经历过我们二者战斗变得满目疮痍的教室,只有窗外摸不着的夕阳恒定。
我站在教室的后黑板前,而那只诅咒正隔了整间教室的距离,立在我的对面——那原本是讲桌的位置。
它此时正起伏着胸膛,像是在抒发自己全部的情感,不顾一切地嚎叫着。恐怖的音浪击穿了我的耳膜,到最后我已经平淡地放下了捂着流出血液耳朵的双手,看着它张着大嘴做行为艺术。
它很愤怒,这份愤怒之中还饱含悲伤、痛苦、疑惑、不解。
我是讲不清楚我们之间是何种关系的,它身上的的确确充斥着我的咒力,可它并不会因此受到我的掌控。
虽然自己都听不见,但我还是嗤笑道:“你把我的耳朵弄聋了,是想说递给我的请柬已经撕毁,再也没必要沟通交流,现在是最终一战了吗?”
它并没有停下张着大嘴的行为,很久不见,虽然我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但是它还是之前的模样——苍白的癞子皮,裹着一身蠕动的内脏,有头有眼有四肢,三米高的大块头。
那张嘴巴里,咒力在凝聚着,逐步坍缩扭曲,然后骤然射出!
能量巨大的咒力波被我翻身躲过,直接给挂着后黑板的墙壁轰出一个完美的圆,里面黑洞洞的,是幻境的边界,是虚无。
“呼、呼……”咽下泛到嗓子眼的血腥味,我稳住颤抖的双脚。
我可以再躲过十次、十几次,但是一直没有停下休息的我,已经做不到更多了。
很显然它不会放弃抓住这个大好机会。幻境咒灵不间断地发射着高密度的咒力波,它就像一把马力开到最大的激光枪,尽情宣泄着火力。
不能用泪水保护罩了,腰间的泪壶快要干涸,我的双眼已经通红。主要还是疲累得没有精神再去吼着中二病一样的台词战斗了。
本以为从打开第一扇门开始就狂飙的怒气槽到了终焉时刻会帮助我直接化身超恐怖反派爆杀那只诅咒。然而事实上好像有哪里不对,我天真地以为我能把那份愤怒化作强大的咒力,凝聚在刃上斩出惊天威势——
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啊,为什么?
过多的负面情绪是一剂猛毒,吞下去没等转换就先把自己给毒死了。哪怕我如此擅长接纳负能量,已经习惯了永不停歇的心雨……但是这一次,这一次我杀人了。
“轰——轰——轰——”
耀眼的咒力波在这间小小教室中狂轰滥炸,本就一片狼藉的场地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身侧投来夕阳的窗子毫发无伤。
多愁善感什么啊!现在为了攻克面前难题,再多的负面情绪也都必须抛诸脑后!
很快我就明白了为什么一路上虽然劳累,但是那些关卡的难度都在我一斩之下就能解决。
那是因为它的术式也附带束缚,我的精神状态很糟糕,所以它的幻境也没有真正可以伤害我的能力。
如今我强行恢复斗志,那耀目的咒力几乎顷刻间暴涨,威势慑人!
猝不及防之下,我被咒力波直接命中,大腿上打穿一个洞,然后是整条胳膊被湮灭。
可它在讲台上,我在后黑板的位置,我必须近身才能再去想办法干掉它。
这种类似远程高能量炮的东西超级猛,杀伤力惊人。在胳膊没有了的时候,我痛得完全没有力气惨叫出声,身边弥漫的血雾都是皮肉,本来是自己的一部分。
那时,我第一时间攥紧了另一只手里的钥匙。那个束缚对它有利的一点就是这个,它把门反锁了,埋了这种小花招。
这一路上但凡我的钥匙被抢走了,我就只剩下被困幻境、随它处置的下场。
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整个人下一秒就会迎面摔倒。
但是此时此刻,我却还死死攥着剩下的那只手里的钥匙,它的棱角陷入血肉模糊的掌心,已经完全没有痛感了,缺失的肢体比那痛千倍万倍。
可笑,我还是这么傲慢,傲慢到这个时候了还一点没有绝望。我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死,只因为我不允许自己去死。好像我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幼稚的傲慢。
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硝子的脸,她嘟着嘴巴摇头晃脑:“反正就是咻得一下,然后嗖~嗖——”
“硝子……真可爱啊。”我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反转术式,就是将负能量与负能量相乘,产生正能量来治愈和再生……
我的脑子根本转不动,超标的痛让我几乎忘了怎么呼吸,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记不得了。
只有痛、痛、痛,下意识用咒力操控眼泪裹住自己的脏器,只是因为身体不想再更痛。
啊,什么负负得正?我的数学一直都很差,还是在这间屋子里埋头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连表盘都不会读的孩子…做题时要偷偷掰手指的孩子……偷来的竞赛第一名……
如一把玻璃珠掉到地上撒落,我的思想已经从指尖溜去,弹跳滚走,扑上去挽回也追不上。
影影绰绰的片段在眼前一帧帧闪过——白发的少年藏在镜片后的眼神还带着好奇和陌生的时候:“你的术式好奇怪,‘那个’…就是会闪闪发光的‘那个’,是怎么切开咒灵的?”
外表粗犷的班主任却对我露出安心的微笑,按上肩膀的手带着赞许的意味:“那所谓怯懦的、毫无意义的眼泪,实际上可以化作淹没天地的恐怖洪水。然而你却在把它们拿出来的时候,将其换做了正面情绪。”
我其实,早就学会了——
鲜血喷涌的断面,血肉纠缠蠕动着,下一秒生命力喷薄而出——几乎在大脑给失去的左臂下达命令之时,咒力一拥而上,新生的骨血以夸张的速度将身体补齐!
崭新生出的手臂连块死皮都看不到,虽然丢失了指上磨炼出的茧,但是握住泪刃的动作熟悉依旧!
不知道自己的面上是何等神情,我只看见猖狂笑着的诅咒骤然僵硬的表情和放大的瞳孔。
它那一刹的惊异狠狠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也能如那些举重若轻的主角一般,我也能不动用神偷之手坦坦荡荡看到翻盘时希望的火花。
也许,我的自信不是来自「绝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