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止。 何夫人面色冷肃的看着晚归的少音,怒意浓浓。斥责的话兜头而来,肆意迸溅:“归京后头一次入宫,便生出这等风波。如今京兆城谁人不知,何家女娘在宫中与长公主殴斗,顽劣至极。你长这么大,不能为父母分忧也就罢了,还要平白招惹是非,让人传出多少闲话。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回京。” 母亲生气也是情理之中,淤青的膝盖在触及地面的一瞬,强烈的痛楚再次袭来。“阿母莫恼,我并非有意冒犯长公主。长公主言语不敬,又动手在先,我才” 何夫人愤而起身,赫然掐断她未完的话,“住口!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你有几条性命敢与公主相争?她是天子爱女,再有不对,你也该尽力容忍。若陛下计较起来,你今日能平安而归吗?” 少音隐匿的委屈顿时毕现,“我能容人,人未必能容我。长公主是何等的娇蛮无礼,母亲是知晓的。母亲实不该允准她,让我随她而去。哪怕找个由头去寻我,也可免了这场风波。” 何夫人一时气诘,“你是在责怪阿母?回了京兆,王族宗亲个个都要见的,不是今日也有来日。你若是懂得分寸,面对刁难也能沉得住气,处处礼让,她如何能为难的住你?” 心中一凉,少音的语气骤然锐利:“长公主屡屡对长姐出言不逊,我无法礼让。母亲总为他人辩解,也会为自己开脱,为何不愿分我一份体谅。这么多年,母亲对我的关怀,想来还不及沈嬷嬷多。” 颤抖的手捂着胸口,何夫人泪盈于眶,“你自小不服管教,樊州十年,原以为你变得和婉温顺,却不想你还是这么要强。前几日得罪窦将军,今日得罪长公主。心性刚强有什么好,过刚易折,绝不是处世之道。” 少音强忍着膝下的痛楚站起身来,眼底凉意四起,“是他人咄咄相逼,而非我不肯让步。母亲带我去樊州,到底是怜惜我稚子年幼,还是怕我得罪长公主而祸及何家?樊州十年,母亲字字句句教我的都是忍气吞声,可我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她轻轻擦去冰凉的泪痕,“当初舅母污我名声,我多么盼望母亲能堂堂正正的站出来,为我洗脱恶名。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母亲不过在内院里申斥舅母几句便算了。若是怜惜我一分一毫,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她。” 话锋一转,更添悲愤,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苦涩,“母亲喜爱的,从来都是长姐那般温良和顺,从不与人争执的人。我终究是做不到了,我本不是母亲最中意的孩子,母亲亦不是我中意的母亲。” 话锋如利刃划破绣锻,脆裂作响。母女相视无言,四目之下尽是失望。 良久,何夫人怆然泪下,“好,很好,是我无能,教不了你,你也不必在我跟前受教了。明日起你跟着宫中女官学吧,我早该丢开手了。” 许是悲愤过度,何夫人当晚进宫请了旨意,入宫的圣旨连夜便送到了何少音手上。煌煌火烛下,明黄丝绢上的朱红印玺,鲜亮的有些刺目。 她周身疲倦,散去屋内众仆,又温声嘱咐着因遭了挟持而心有余悸的阿元早些歇息。 与母亲的一场争执,好似让她从重重枷锁中挣脱而出,她不后悔,内心反倒是无比释然和轻松。不用迎合期许,原来是如此自在。 夜色静谧,何少音独自俯身在桌案前裁剪起新绸纹样。宫中受教的世家女子大有人在,算上长公主,少不得要做二十来个香囊做见面礼。 一针一线,交织错落,洁净高雅的莲花纹饰一片片地在她葱白的柔指间漾开,亭亭净植,遗世独立,阻断了世间的一切纷繁。 这场风波,因她而起,她也会靠自己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