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的呢。
成天目中无人,冷语冰言,连对她们姑娘,也从不见有笑模样。琴棋书画,一样不爱,一点儿生活情趣都没有。
就画了一次眉,还是那天,王道娥不小心,被裁纸刀割破了手,拿不了眉笔。又被她和芮芝使劲撺掇着,燕暄,才半推半就,勉为其难学了一次张敞。
就这日子,换一个女人,谁能受得了?谁能咽下这口气?
哎!王道娥就能!
难为她,是个有城府,有骨气的,瑄王府里的事,从不和娘家或宫里告状。
人非草木,将心比心。
这半年,燕暄,愈发信重、尊敬她这个王妃,王道娥,反而,有意无意,开始疏远起他了。
燕暄和王道娥,两个‘高手’过招,云遮雾罩,欲擒故纵,‘缠斗’的不亦乐乎。
却是,愁坏了薝桃和芮芝,这两个小丫鬟。
‘这古井无波,冷冷清清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阿……’
薝桃,抬头看看天,不知什么时候,竟淅淅沥沥,下起雨了。
直到巳时末,燕瑄,才满身酒气的,回了王府。
一进大门,就看见薝桃,拎着一只大食盒,翘首企足,站在影壁根底下。
一看见他回来,赶紧跑过来请安。
“王爷万福。”
“夜里突然降温,还下起了雨,王妃担心您吃醉了酒,再着凉受风机寒,特意,让小厨房给您炖了酸笋姜鸭汤。”
“解酒又暖和。一直用小炉子温着,也不怕凉。”
薝桃说话只说一半,既不主动,请他去静合苑,也不把食盒给余庆。
“这么晚了……”
“王妃一直惦记着王爷,还没睡呢。”
从暻王府出来时,雨已经停了,加之,也没喝几杯,燕暄,便是自己骑马回来的。看看溅了满身满腿的泥,私觉得,实在不方便。
“回去告诉王妃,本王已经回来了,让她放心睡罢。”
薝桃,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沐浴用的热水,王妃已经吩咐备好了,您看,是让人,抬去您的泰安阁?”
“还是,您今天去静合苑休息?”
小丫头,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再继续装糊涂,也没意思。
“就去静合苑罢。”
王道娥,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刚被芮芝拉起来,竟还有些发愣。
懵了半刻,才一骨碌爬下床,赶紧更衣梳头。
燕暄,一进门,就看到素颜披发,只穿着一件睡袍的王道娥,真在书房等他。不由,有些尴尬,明知故问道:
“你,怎么还没睡?不是让人回来说了,不用等本王了么。”
“暻王还好么?”
“他也就是一时激愤。”
“王爷对郡主,真是比亲姐姐还好。”
她伸手,想为燕暄更衣。
“脏。”
王道娥,很知趣地,不再往前凑,借口去布置夜宵,退到了外间。
沐浴更衣完毕,喝了两碗姜鸭汤,燕暄便叫人,把宵夜都撤了。
因为头发还没干,也不能躺,他只能半靠在靠枕上,闭目养神。
花园里,是一片蛙鸣虫唱,静合苑里,却是夜深人静,相顾无言。
“芮芝,薝桃,你们都出去罢,我和王爷,有几句话想说。”
燕暄的眼皮,明显颤了颤,却闭着眼睛,继续装假寐。
“王爷,您知道,臣妾第一次见您,是在何时?何地么?”
燕暄沉默了半晌,才回答。
“不就是那年诗会么。”
烛光昏融,忽明忽暗,像一团晕开的淡墨,一笔笔,描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眉弯鼻挺的脸。
王道娥,微微一笑,“那是第三次。”
“妾第一次见您,是在文阳县主回南阳那一天。在渡口。”
一阵风,吹得烛火跳了跳,让人看不清燕暄的表情。
“那日,臣妾女扮男装,和家里的兄弟们一起,去码头看热闹。王爷您,一身青黑色游侠打扮,带着一顶新草帽,坐在茶棚里。”
“余庆大人,一身褐篮色短打,牵着您的那匹奔霄骢,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下。”
她不知笑了一声,还是叹了一声。
“当时,臣妾并不知道,茶棚里的游侠,就是四殿下。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
“三天后,也是卢国公夫人头七,臣妾陪家里三位夫人,去忠毅国公府上,给老太太上香。从卢国公府出来时,正巧,和几位王爷走了个对脸儿。”
“臣妾,认出了余庆,和您,露在草帽下的那半张脸。”
王道娥侧着头,故意不去看燕暄。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那时,我就想,也许,关于您和县主的那些绯闻、谣言,也并不全都是捕风捉影罢。”
“怎么突然想起聊这些?”
语气有些不耐烦,似乎在生气,却又不是恼她。
“王爷您博学多识,过目不忘,一定,背诵过《唐太宗问许敬宗》一篇罢。”
“天地大,养万物,尚不能满足所有人愿,又何况,是王爷您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过……”
王道娥,伸手,假装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飞快擦掉眼角的眼泪,笑着叹了一声。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那天没有去渡口,没有见过那个黑衣游侠,更没有嫁给四殿下您。”
‘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