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胃
能不能熬过这个长夜。
铃铛还是刚刚那副样子。李承鄞手脚冰冷,看着厚实的被子,一下没忍住,将自己的脚揣了进去。
暖和多了。
反正睡不着,他有点心痒痒。
趁着四周没人,他把自己的小腿也埋了进去。
真暖和!
他就着这个姿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简短地打了个盹。
只睡了一个时辰不到,李承鄞被通报声吵醒。
裴照带着郎神医回来了!
他强打起精神,起身前去迎接郎神医。
一掀开帘子,他先看到的是裴照。
一路星夜兼程,裴照几乎没有任何休憩。郎神医的家人本不愿意,毕竟老爷子一把年纪,还要远赴丹蚩出诊,他们怕老爷子吃不消。
裴照沉默片刻,后退半步,长揖及地:“晚生裴照,骁骑大将军裴况之子。仁公于家父有拔箭之恩,深夜叨扰,深愧于心。然,晚生此次前来,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五皇子。”
“仁公有所不知,丹蚩此战,伤亡甚小,所赖全凭殿下。殿下遣人深入丹蚩,巧取地图,使我大军长驱直入,因此为丹蚩所不容,蓄意刺杀,如今危在旦夕矣。”
“如今殿下伤势颇深,一旦殿下化鹤,战火势必重燃。随殿下远征的将士们,难免受到波及。晚辈深知,仁公年事已高,求仁公出山,实在不恤长者。可是此事人命关天,万望仁公体恤下情,鼎力相助。晚辈必感念仁公援助殿下之德,全活将士之恩。”
他一撩袍裾,就要下拜:“求仁公出手救人!”
郎家人没敢让他拜下去,郎神医一摆手,叹道:“罢了,老夫一生行医,见不得见死不救的事。这把老骨头,且随你去吧。还望裴将军不要嫌弃老朽老迈才是。”
裴照再谢,命人牵马出门。一行人骑过边界,裴照忽然勒马,沉声道:“郎仁公,晚辈其实并未说实话。”
他将实情和盘托出,郎神医眼睛闭上,又缓缓睁开。
就在裴照以为他要辞行的时候,老先生开口了:“裴小将军,继续赶路吧。老朽这把老骨头呀,还撑得住。若是不嫌弃老朽的医术,老朽说什么也要将梅姑娘救回来。”
老爷子进了帐篷。
说实话,李承鄞颇有些忐忑。他沉默了一会,说:“阿照,我决意以后供养梅姑娘了。让她每天吃人参,应当花不了多少钱。”
裴照沉默了片刻。
李承鄞是宫中年纪最小的皇子,也是唯一一个尚未封王的皇子。
没有封王,不领实职,也就意味着,他的收入,全凭皇后喜好给他发零花钱,更意味着,他对钱物价值几何,几乎一窍不通。
可是裴照比他早领实职,早有薪俸,多少知道一点柴米油盐贵,他斟酌着,开口道:“殿下。”
“嗯?”
“现如今,在这西域,参价同银价。一两银可买米200斗,30斤一钧,4钧一石,1石10斗,所以一两参,可换大米2400斤,若按每天每人一斤米,可供一支百人精兵吃上快一个月。”
李承鄞颇有些茫然:“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裴照沉默片刻,道:“殿下,末将是从五品,每年能领到的薪俸是……”
“一共是,禄米每年160石,职田600亩,租子是一亩田6斗粟,一石粟等于72斗米,合计216石米,也就是2160斗,折合人参,就是不到十一两。”
李承鄞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铃铛现在吃的药,名叫独参汤,每剂耗参一两,一天至少三次。
这么算下来,裴照一年的年薪,只够铃铛吃不到四天的药。
李承鄞的脸色,当场就绿了。
裴照好歹还有些收入,他现在可是全凭皇后发零用钱。
救得起吗?救不起。
不救了吗?当然……不可能。
李承鄞抬起眼睛,望向丹蚩王帐连绵不断的营帐。
你们造成的伤,还得你们出资啊,丹蚩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