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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乎如是。
方檀的手捏住棺材板。
几寸厚的木板硬生生被他拗断,但他仍然要克制住自己,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他强迫自己把棺木盖上,然后将坟茔复原。
最后的最后,方檀在父母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立下重誓——
“爹娘在上,不杀此贼,孩儿誓不为人。”
蝴蝶谷不再安全,他需要尽快离开。
*
雨停了,方檀匆匆上马。
十年前,陆雪燃为避过扶风方氏的耳目,曾取道天山。
十年后,方檀同样如此,不过他的修为不及前者,故而一路向北,经由涿鹿陈氏故址,走了足足有半月,这才安全抵达江南。
江南极好,风景如画。
方檀牵着马,漫步于河堤上。
时值七月,街上游人如织、熙熙攘攘,从远处看去,正是藕田成片、花红点连之景。
但他却无心欣赏。
因为,他在想一件事:
“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解自己如今的困局呢?”
没有权,他报不了仇。
没有势,他甚至连自保都困难。
难道要一辈子都躲躲藏藏吗?
……
方檀思索良久。
芰荷灼灼,香喷十里。
湖畔的微风吹拂起他的发梢,透着些清凉的水汽,很是惬意。日光却有些刺眼,方檀伸手欲遮挡,却又忍不住直视那高悬于空的太阳——
它是这般耀眼、夺目,似一个巨大的火球,直照得人面颊滚烫。
他终于下定决心。
*
方檀回到一剪细雨楼。
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求见陆雪燃。
他既已成功取得老树的一条根须,自然是要向姐姐“表功”的。
不曾想,临近门前,却被一好心的杂役拦下。
对方左看右看,见四下无人,才敢附耳上前,小声道:
“堂主这几日心情不好,方公子还是小心一些。”
闻言,方檀看了一眼门内的景致——
只见碧藓回廊、绿杨深院,在炎炎夏日别有一番幽静禅意。
那是陆雪燃日常办公的地方,霜红小龛。
他将对方请至一僻静处,耐心问询:
“可知是为什么事?”
因方檀素来待人和善,所以众人也都乐意卖他个好,当下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前几日,堂主去了一趟西域,带回来一个女子。”
“似乎是为着这个人的缘故。”
“这女子颇有些神通,短短几日,便搅地堂内天翻地覆。如今,她正被关押在大牢里,交由管事严加看管着。”
方檀听后,略一沉吟,大约是想起了什么,但他遮掩地很好,不曾叫人看出端倪。
他向那人道谢。
对方却连连摆手,有些局促地答道:“不敢,不敢。”
说罢,便告退离开。
待那人走后,方檀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回廊曲折,两侧帘幕轻动,风中传来荷花的幽香,香气阵阵,沁人心脾。
他心道:如果不曾猜错,那个被陆雪燃从西域带回来的女人。
就是云滟时。
*
方檀在一剪细雨楼待了十年。
有些人、有些事,即便他无意去打探,也能够自然而然地知晓。
比如西域,渭城,还有明月山庄。
它们就像是陆雪燃心上的一块陈年伤疤。
她绝对不会忘记。
十年前,陆雪燃就能够不计寿元损耗,在短短一息之间,横跨数千里的疆域,只为救下方煜。
十年后,她的武学造诣只会愈发精进。
姐姐忍耐了十年。
区区一个云滟时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如此想着,方檀微微一笑,推开了霜红小龛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