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要过年了。
新年前夕，举国欢庆，皇帝下旨于京城西郊的皇家园林清漪园大宴群臣，京城的百姓也为筹备新年忙碌起来，腌鱼腊肉，扫洒房室，糊新纱贴窗花，热闹非凡。
京城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皇宫里更是各处都挂满了大红灯笼，红红火火，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慈宁宫里，褪色的墙面重新刷上了红漆，家具摆件焕然一新。
太后坐在贵妃榻上，望着正在低头泡茶的李明月，见她虽然换了新衣，但颜色和花样依旧素淡，头上只有几朵簪花，腕上连一支镯子都没戴，笑道：“哀家记得，前些日子赏了你一身海棠红百蝶穿花纹的袄裙，快过年了，怎么不穿得喜庆些？”
李明月缓步走到近前，把青花纹茶盅奉到太后面前的小桌上，说：“太后娘娘躬行节俭，我虽愚钝，也沾染了几分福德。”
太后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声道：“你是个好孩子，该享福的，不好吗？”
李明月抬头看向太后，她也正看着她，两人对视片刻，李明月没有说话，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明月只是……志不在此。”
这是李明月第一次对太后说出她的真实想法，这也是一次试探。
偌大的宫廷，犹如一面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汹涌的湖泊，身在其中，要想不被卷进去，需要煞费苦心，李明月已经不想继续在宫中蹉跎下去了。
为了这一天，她把能教的都教给了太后身边的宫人们，她的用处已经很小了，即使离开，太后也不会觉得损失了什么。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太后闻言，没有说话，默默松开了她的手。
“承蒙太后娘娘抬爱，”李明月垂下眼帘，自嘲道：“是明月无福消受。”
虽然她自嘲无福，但毕竟拒绝了太后，她老人家心里肯定不会舒服，因此李明月适时退下，不在她面前惹人厌烦。
出门时，她与夏蝉姑姑错身而过，两人眼神交汇，夏蝉姑姑极浅地点了一下头。
李明月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有夏蝉姑姑帮忙说话，太后娘娘应该会原谅她的不识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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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园的春节大宴，由经验丰富的皇后负责操持宴会事宜，秩序井然，让皇帝能够好好享受、与民同乐。
一轮歌功颂德的宴席过后，兴致高昂的皇帝和大臣们一起在清漪园的校场骑马射箭，不少会骑射的贵族女眷、后宫嫔妃也换上利落的骑装，在校场上骑马飞奔。
太后年纪大了，受不得累，只在宴席上出现了一会儿，之后便回宫歇息，留下几个人伺候，放其他宫人们出去玩耍。
一年难得有机会松快几天，宫女们开心地拉着李明月一起，在清漪园的花园里四下逛逛，花园里的红梅花开得正艳，吸引着她们驻足观赏。
天气寒冷，大部分人都在校场上，参加古代版运动会，怕冷的大多待在暖和的宫殿里，因此冒着严寒前来逛花园的人并不多，花园面积很大，花树繁茂，李明月在里面转了转，好似进了一座大迷宫，不一会儿就和大家走散了，她倒也不着急，只按照自己的步调，一边赏梅一边慢慢走。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前面的路口处出现了一双黑色皂靴，视线往上，看到了来人的全貌。
一身玄青色长袍，头戴金冠，腰系玉带，英姿勃发，清贵无匹。
正是谢长风。
李明月有些惊讶，她待在宫中，感觉好像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谢长风了，此时乍然相见，一时竟有些恍惚。
“世子……”
李明月身上披着一件月白色毛领披风，上面绣着云纹，发髻上簪了几朵珠花，整个人清凌凌的站在一片红梅中，她的眼眸那么清澈、明亮，闪动着盈盈的笑意。
谢长风望着她，之前预想的种种客套话全都一股脑的消失了，好险没怔在当场，勉强露了一个笑，看似平静，实则背在身后的手却攥紧了。
“李姑娘，好巧。”
李明月走到近前，说：“今年梅花开得很好，我打算折下两枝带回去，给太后娘娘插瓶。”
谢长风问：“可有看中的？”
李明月抬眼一扫，见旁边的一株树上有几枝梅花开得艳丽，伸手一指：“那边几枝就不错。”
她刚要迈步，谢长风已经抢先一步走了过去，“我来。”
只见他动作潇洒利落的往上一跃，腾空而起，落地时手上已经多了三枝红梅，两枝长长的，上面的红梅开得喧闹热烈，另一枝只有一指长短，上面开了两朵红梅，还挂着几枚含苞待放的花苞，小巧可爱。
谢长风把梅花捧过来，李明月伸手接过，她将两枝长的梅花抱在怀里，那枝一指长的梅花被她捻在手里转了转，下一刻，抬手簪在自己的发髻上，乌发中点缀了一抹明亮的红色，她扭头看向他，嘴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多谢世子。”
顾盼生辉，巧笑嫣然。
谢长风顿了顿，垂下眼帘，低声说：“哪里，不过一件小事。”
如此倒是打破了两人久未见面的生疏感，两人边走边聊，谢长风配合着她的步调，走得很慢。
他和她说起李时瑾夫妻在宫外置办了一间药材铺子、李晓珺在北疆适应良好、蕲州李家那边一切平安等消息，让李明月十分感激。
走着，走着，红梅园的角门近在眼前。
李明月往前几步，感觉谢长风没有跟上来，脚步一顿，回过头去。
只见谢长风站在原地，望着她的目光里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李明月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时，谢长风开口轻声问道：“李姑娘，你可想回家？”
回家，出宫。
自然想的。
李明月望着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谢长风垂下眼帘，没有再问，复又抬起，温声道：“那……新年祝李姑娘得偿所愿。”
李明月含笑道：“新年祝世子事事如意。”
谢长风抬手请她先走，李明月会意，转身便要离开。
将要出门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呼唤。
“明月……”
“？”李明月回过头去。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