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见顾敬用手中绣春刀挑开黑衣人蒙面的黑布后,便将踩在他身上的脚收回,声音冰冷得不带半丝情绪,“你应该明白背叛我的下场。”
黑衣人却是出奇地冷静,缓慢地从地上爬起,跪到顾敬面前,颓唐得如一滩死水,哑声道:“我从未想过背叛您,可家母在太子手上,我只有从周大人口中知道如何拿到您是当年宫变余党的证据,他才会放了我母亲。”
“大人,属下自做锦衣卫以来从未做过对不起您的事,如今我罪该万死,只求我死后您能救救我母亲,她不该因我丧命。”
说完许久不见顾敬说话,他顿时面如死灰,绝望地将地上长剑捡起,准备抹喉自尽。
剑刚见血,他的手腕却突然一软,长剑掉落在地。
顾敬从袖中拿出一枚丹药丢在他面前,冷声道:“你去告诉太子,我想从周正口中知道证据在何处,但周正守口如瓶,诏狱因此毒刑虐待他,他双腿已废,与我已经反目成仇。”
“但拿不到证据,我还不敢杀周正,你劝太子想办法将周正从诏狱救出去。”
“办好此事,我便饶了你的性命,救下你母亲,让你们离开京城,若是办砸了,第一个死的,便是你母亲。”
黑衣人了解顾敬是一诺千金之人,当即千恩万谢的叩首,再三保证自己会完成任务,将丹药捡起吃下后离开狱牢。
狱牢外的郁荷看着黑衣人的背影消失后,才发现刚刚还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总旗也早就没了踪影。
她将目光瞟向狱牢,却见顾敬正提着绣春刀向她走来。
她顿时后脊生凉,心里十分懊悔听总旗的鬼话来假冒顾敬。
更是万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听信了对她极好的衙门捕头说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凶神恶煞,但对待下属还是挺仁慈的,不会轻易责罚,说她进了镇抚司后只要不得罪指挥使就行了。
不曾想才进来一个月,连实习考核都不知过没过,现下就因为知道了顾敬的身世而命悬一线。
虽然她还是不知道顾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口中的宫变,她想来应当是十三年前端王谋反一事,那时候她才三岁,这场宫变她也只是偶然间听人提过几句。
但这么多年来议论顾敬身世的人都被锦衣卫杀了,而如今她知道顾敬身世与当年宫变有关,岂不更是死定了。
眼瞧着顾敬越走越近,郁荷在袖间的双手紧握竭力压住颤抖的身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人,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哑巴,我什么也不知道。”
瞧着她害怕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顾敬不由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跟我来。”
他走得极快,郁荷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快走出了诏狱,她便赶紧跟了上去。
走到一个池塘边的槐树旁,顾敬才顿下脚步,将绣春刀丢在地上,懒懒地靠在树干上,抬眸笑看着拘谨的郁荷,语气温和下来,“我不会杀你,不必害怕。”
郁荷闻言心里的紧张消散不少,便抬起头来去看他。
打算向他保证自己对刚刚发生的事会守口如瓶,然而目光落到他脸上时却有些惊愕。
之前与他几次见面都是在昏暗的狱牢里,郁荷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她本以为城府深沉,杀伐残忍而恶名昭彰的锦衣卫指挥使,面相定是凶恶狠戾的。
不曾料想他竟有一张极为干净俊美的脸,清澈深邃的眼眸好似装满了万千星辰,极亮极纯粹。
黑色衣袍下的冷白肌肤让他多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俨然谪居俗世的神明,很难让人将他与嗜血的修罗锦衣卫联想在一处。
这巨大的反差让郁荷一时间将心里想好的措辞忘了一半,赶忙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顾敬却一直盯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浓,问道:“胆子这么小,也敢来做锦衣卫么?”
郁荷听着他没有半点恶意,心里的胆怯又消散许多,直言不讳,“因为大人的身世素来是这京城的忌讳,这才害怕的。”
“这算是什么忌讳。”顾敬似是喃喃自语,声音越发低了,眼底的星星也渐渐黯淡。
他快速将情绪撇开,看向地上沾了血渍、还尚未来得及擦拭干净的绣春刀,又话锋骤转问道:“你真想当锦衣卫么?”
郁荷很想说不想,但若真这么说,知道顾敬秘密的她怕是死得更快。
她心想与传闻差别极大,看起来很是温润的顾敬说不会杀她的话应当是真的,便努力收好情绪很是坚定地说:“想,不然我也不会为了通过考核这么辛苦努力了。”
说完许久后也听不见回应,她大着胆子再次抬眼去看顾敬,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并不相信她的话。
她想解释又害怕说多了会被顾敬看穿她的想法,便赶紧侧开目光看向别处,异想天开期望他也如刑部一般嫌她会拖后腿,让她回家绣花去。
然而顾敬却好像相信了她说想做锦衣卫的话,再次询问,“若我真是当年宫变余孽,圣上降罪,锦衣卫可是要陪葬的,你不怕么?”
郁荷心想他既然主动用自己的身世引太子入局,想必是十分有胜算的。
再者她觉得他看起来不过才弱冠之年,十三年前宫变时也只是一个孩童而已,何其无辜。
而且圣上若是不清楚他的身世来历,怎么可能对他极其信任,封他做了锦衣卫指挥使。
这般想着,便当顾敬是在试探她想要做锦衣卫的决心,心想在镇抚司这种地方,没有人会喜欢胆小如鼠的人,若是她再继续害怕下去,难免让顾敬察觉她在说谎,于是迅速坚定回答:“不怕,要死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