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听竹这个名字郁荷从未听过,看着她提到韦南风时显露出来的怨恨,郁荷不禁觉得她跟韦南风很有渊源。
但郁荷现在更好奇的是她口中所说的棋子,前车之鉴与下场,这些话究竟是何意。
她暗自猜测认为莫非是听竹被韦南风当做棋子利用,等没有了利用价值后就被弃之如敝履。
而所谓的前车之鉴、下场,难道是在说,她也同样在被顾敬利用,等失去作用后也会是同样下场么?
郁荷下意识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她并不相信顾敬会这么对她,可转念想起之前顾敬带给她的种种伤害,她心里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她收好心中复杂情绪,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桌上正燃烧着的熏香炉,仅仅只显露出好奇,“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听竹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嘲讽,“郁姑娘果真听不懂,还是在装糊涂?”
郁荷觉得她好像很懂得猜测拿捏别人的心思,便不打算回答以免再被她看穿,只是定定地盯着她。
听竹也不在意她的沉默,又问:“我想给郁姑娘讲个俗气而真实的故事,不知郁姑娘是否有兴趣听?”
话虽然这么问,她却不是真的在征询郁荷是否愿意听,问完就直接娓娓而谈,“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一江湖大帮派掌门的掌上明珠,肆意无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我父亲的仇家实在太多,即便宗门势力雄厚,还是没逃过被灭门的命运。”
“宗门长老们拼死救下我,跟我说这一切都是韦南风做的,希望我逃出去后有朝一日能复仇。”
“因此我伪装身份,费尽一切心思手段接近韦南风,获取他的信任,渐渐让他离不开我,可我本以为天衣无缝的暗杀计划还是败露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失望痛心的样子,他夺下我手中的暗器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说如果他的性命真的能消解我心头之恨,不用我动手他也会心甘情愿给。”
“大仇得报,我却丝毫不觉得痛快,甚至看着满身鲜血的他,惊慌失措万分后悔,害怕他真的没了性命。”
“好在他命大活了下来,将多次护他死里逃生的利刃交给我,说如果想要他的性命,随时都可以动手取,我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听竹说到此处目光渐渐空洞起来,神色眷恋而痛苦,而后又变得自嘲,看向郁荷问道:“爱上自己杀父仇人的故事,是不是很荒唐可笑?”
郁荷微微摇头,虽然这个故事她并不感兴趣也不会用任何字眼去评判,但她仍旧很好奇听竹来跟她说这些事的真实目的,因此她愿意继续听下去。
听竹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韦南风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灭我门派之人,花费一年时间付出巨大代价找出了幕后真正的凶手,为我报了仇。”
“自此我对他百依百顺,他以保护我的名义让我待在忘忧谷不能出谷半步,我就数年如一日从未离开过那里,心甘情愿地与世隔绝,让他成为我生命的全部。”
“可是后来有一日他不在谷中时我被人掳走,那些人用我去威胁他,逼着他交出什么东西,他如若不从就杀了我,我知道他宁愿两败俱伤也从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我觉得他并不会答应,也不想成为他的阻碍,准备自尽报答他的恩情。”
“出乎意料的是,他见我想自尽就毫不犹豫地将东西给了出去,与他们殊死搏斗,救我杀出重围,甚至因此落下腿疾,以至于后来再次受伤后彻底瘫痪。”
听竹说完再次停顿下来盯着郁荷的双眼,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答案,郁荷清澈明亮的眸子波澜不惊,带着怀疑也去盯着她看,好像也打算从她脸上查探出这个故事的真假。
可惜听竹一双细眼呆滞无神,已易容过的相貌也仿若面瘫般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仿佛刚刚所流露出来的怨恨、眷恋痛苦等情绪只是郁荷看岔了眼。
对视许久后郁荷眼中的怀疑越来越多,直言道:“我倒是从未想到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韦南风竟还有如此情根深种的一面,听起来实在是太过虚幻。”
“但不论真假,我对他的过往并无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希望阁下不要再说些废话,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听竹冷笑一声,“郁姑娘何必心急,不耐心听完这个故事,你又如何知道我为何前来。”
她往椅面上斜靠,又盯着郁荷看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韦南风告诉我,我父亲可能还活着,并且他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就一直暗中寻找,想给我一个惊喜,让我们父女重聚。”
“来找麻烦的那些人是我父亲的仇家,也知道了我父亲还活着的消息,他给那些人的东西就是寻找我父亲的线索,但是为了救我,只能将线索交出去,所以必须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到我父亲。”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很激动,依据这些线索和对我父亲的了解,花费半年时间终于找到了人,可我甚至都还来不及跟他说话,韦南风手中的长剑就已贯穿了他的胸口。”
听竹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眼底满是怨恨,“我尚未从震惊中回缓,他的剑又指向了我,告诉我他的目的就是杀了我父亲。”
“但当年灭门时我父亲设计逃脱,他花费很多代价都找不到人,所以他故意给我机会接近他,布局这么多年套取我的信赖,就是想通过我找到我父亲,亲手取他性命。”
“我对此难以置信,可看着不断从他剑锋上滴落的我父亲的鲜血,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我质问他这么多年对我是否当真没有半点感情,回应我的却只有他眼中带着嗜血的杀意,他说在他眼里什么都可以利用,没有任何人例外。”
“他将手中剑扔在我面前,说这么多年我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他一些秘密,所以他留不得我这个后患,不过看在我跟着他多年的份上,可以给我一个自我了结的机会。”
“我当时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但听完他这些话我突然就不想死了,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也多亏他让我自尽,所以刺进我身体的长剑并未伤及心肺,我用龟息之法瞒过了他。”
“他以为我死了就吩咐人将我尸身烧毁,所幸当时是黑夜,我父亲一位心腹冒死从火海中救下了我,我养好伤后跟人学了易容术,一直隐姓埋名蛰伏。”
“可转眼又过了六七年,都等到韦南风辞去指挥使的位子,我还是没有机会报仇,本来我都快死心认命了,大概是老天怜悯于我,让我知道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