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粼

人间三月天，今日艳阳让初春平添暖意。

杨柳依依，一名粉面小生一身精致青袍，与杨柳枝上新抽的叶芽相映成辉，端得一副好皮囊。

他转头，眼中柔情蜜意，注视着一旁裹着粉色襦裙的少女。

“粼粼，这春光与你都在，于我真是人间天堂。”

他通常都是用这样的开场白与左粼说话，左粼爱死了他这文诌诌的腔调，每次听了都恨不得贴在他身上。

只是刚刚还一脸羞涩的少女此时却失了反应，周文心中得意，他特地选了这块美景，连今日穿着都精心挑选过。

不为别的，凉州城知府左衡的爱女，值得他花这点心思。

左粼素来对他青眼有加，他演出三分情，左粼能在心中给他添满剩下的七分。

这会儿没反应，定是看着他今日的装束失了魂了。

周文有十成把握能拿下这愚蠢的贵女，也不急着催促，缓声道：“如何？今日这美景，粼粼可满意？他日你我二人若成婚，我便携你一起走遍河山，寻遍世间美景与你同赏。”

他轻轻阖上眼，似乎正在脑海中描绘一幅美好的画面。

“天晓得我做梦也想娶你，你放心，我一定考取功名，今年乡试我虽因风寒落了榜，但下次，下次我定一举夺魁，到时候八抬大轿迎你去京城做风风光光的官夫人。”

双眸含情，忽而黯淡，“就怕你……等不到我功成名就，就要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匆匆他嫁……”

周文自负整个凉州城找不出第二个容貌能与他旗鼓相当的男子，眼界一顶一的高。

左粼少女气太重，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生得珠圆玉润，额角虽有个胎记，好在是粉色，又状似红莲，将她稚气的脸衬出几丝风韵。

算不上是绝色佳人，倒也模样喜人。

再说了，就算模样过不去，也是他周文现在能攀上的最高的枝了。

他似乎想到什么美事，眼神顺势就往少女身上飘去。

咦？

周文暗中疑惑，怎么觉得今日的左粼，和以往不太一样？

眼角的余光睨过去，左粼轻轻抬起手，往右边额角轻触了几下，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周文当下了然，心头一喜，他怎么就给忘了，这左粼如此好拿捏，与她总自怜自艾，觉得姿容配不上自己大有关系。

遂故作姿态宽慰道：“怎地还在想你这块莲红，且不说在我眼里它半点儿也不丑，就算你真生得凶神恶煞，我也只倾慕于你的性情，才华。”

他好像说得自己都快信了，心下却暗哂。

左粼和才华怎可能沾上边，莫说连他都比不过，就连左粼的伴读都比她长进。

当然了，若不是她如此愚笨，他周文也没法钻这空子套近乎。

周文抬头看了眼周遭杨柳春色，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哦，对，少了左粼的聒噪。

一刻钟之前还在满脸飞霞和他娇滴滴说着话的左粼蓦地沉默了。

这是何意？

左粼的心思很好猜，他这三个月以来从来没有失过手，三言两语就能撩拨得她恨不得带着萧家家当下嫁周家。

她爹左衡进士出身，一路从芝麻官做到知府，什么人没打过交道，怎可能看不出他满肚子花花肠子？

奈何掌上明珠就跟魔怔了似的，不让她见周文就茶不思饭不想。

三个月已经是周文的极限了，从来就没有他三个月还钓不上的女子。

直接哄得左粼同他生米煮成熟饭，这招他也未尝没想过。

只是左衡冥顽不灵的劲头，就算事儿真成了，也定会被他按下风声招个称心如意的上门女婿来解决。

到头来只有自己落不着好，不值当。

他清了清嗓，又道：

“这几日我甚是不安，也不是因为落榜，而是……实不相瞒，家中二老念我年岁渐长，又是家中独子，正在操心我的婚事……这几日媒婆陆陆续续上门，我是拦也拦不住。若你再如此犹犹豫豫，将来我有了正妻，你岂不是只能给我做妾？我舍不得让你受这个委屈。”

这左粼从未如此不上道过，换成以往，早就扁着嘴回家跟她那知府老爹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被日头晒成浅棕的羽睫轻轻扇动，左粼终于有了反应。

她轻轻歪了点头，望着周文，莫名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