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算
漆雕寻的笑脸冒了出来，在看到一身狼狈的左粼的瞬间僵住了。
左粼的衣服头发已经半干，愈发黏腻地贴在身上，脸色苍白如女鬼，只剩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盯着他。
“不然我等会儿再来？”
左粼撂下一句：“去原来那个偏院里等我。”松了松不适的筋骨，转身就走。
两个道士经过，瞧见漠然打着井水的左粼，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试探道：“左师妹，可需要我二人搭把手？”
左粼疏离地瞥过去，似乎连面前二人是排行第几的师兄都没分清。
二人摸摸鼻子，自讨个没趣，正要告辞。
只听左粼开口，嗓音清清泠泠。
“这里不用劳烦师兄们，可方才池边路滑，我不慎跌入池中，似乎有些风寒了，今日洒扫之事……”
师兄忙道：“好说好说，今日洒扫就免了吧，我们几个分着把活干了，住持那头问起来，我们也会如实相告。”
左粼的神情缓和了不少，温言回道：“有劳师兄了。”
等到她的身影进了偏院，一人才后知后觉，戳了戳另一个：“哎，你说要不我们给住持说下，拨些香火钱把几个池子边上砌高一些，这亏得天气不冷了，要是寒冬腊月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另一人摇头：“该摔要摔的，你砌高了又如何，有了高低差，不是更容易绊倒？我看啊，叫上几个小的把池边的砖刷一刷就得了。”
两人轻声交谈着，也走远了。
左粼来回跑了七趟，才将锅炉房的水添好，等水烧开了，又去打了几桶水来给自己兑好水温，又是满头大汗。
漆雕寻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悠闲得很：“你这洗个澡怎么忙前忙后的，倒是挺讲究。不愧是富商千金。”
左粼抬头看他：“我父亲是知府，做官的，不是富商。”
漆雕寻悻悻道：“都一样，都一样。”他眼珠子一转，“哎，你这还要我等多久啊？”
倒了最后一桶凉水，探了探水温，左粼这才出了门，回道：“我也没有要你等，你要是不乐意，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说说而已，怎么就不乐意了。”漆雕寻坐起身。
左粼继续道：“那我现在要沐浴更衣，还请少侠回避。”
纤纤玉指遥遥指向院外。
漆雕寻气急：“你！”
随机立马服了软，没精打采地下了地，嘴里还不忘嘟嘟囔囔着：“晴夕可温柔多了，哪有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
左粼给出的回应是哗啦一下拉上门。
一通折腾，还真就给左粼折腾到了晌午。
既然告了休，也不打算出门，她索性换了一身干净的浅色襦裙，女冠摇身一变，仿佛还是那个漆雕寻第一次见到的陪着母亲来拜神的少女。
“可以说了，今日少侠有何贵干？”
漆雕寻收起发呆的神情，揩了一下鼻翼，不自在道：“哦，我是来跟你道谢的。”
左粼不语。
“就是，就是你之前劝我别拿那个从神渺峰偷出来的破剑，我还觉得怪可惜的。可没曾想啊！小爷我瞄准了个新的，比之前那把剑还厉害！”
左粼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你几时来的？”
漆雕寻挠挠头：“差不多寅时。”
左粼：“现在已是午时，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在这耗了四五个时辰？”
“别介啊，我还没说完呢！”漆雕寻满怀希望道，“左小姐神机妙算，烦请左小姐出马，助我一举夺下神兵利器！”
左粼转身便要回房。
漆雕寻三两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小爷我专程来请你出山，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此地无僧也无佛。”
漆雕寻还是扒拉着门板不放：“大家都是老交情了，你这样六亲不认我很伤心。”
左粼：“……”
无怪她不想趟这趟浑水，和她的任务毫不相关的事情她一点儿掺合的兴趣也没有。
更何况，他是正道男主，那光环一百个她也未必能对付，做什么成什么，有她没她的，并不会改变任何事。
不过……
“你看中的又是哪路神仙的宝器？”
漆雕寻见她问，还以为她生了兴趣，赶忙介绍：“这话说得不对，那是天地孕生巧夺天工的天越刀，哪能是神仙的私器？有了它，小爷我从此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左粼斜垂着眼，看向一旁。
这武器，她没有听说过。
这就奇了怪了，她自持记忆里超群，这本小说就是以漆雕寻为主视角写的，怎么可能会出现她没见过的东西。
漆雕寻后期的金手指明明应该是……
“哦，还行，我还以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要去打天帝的主意。”
漆雕寻听着左粼这话莫名其妙：“他？他那儿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他若是打听到天越刀要问世，说不准要来和小爷我抢哩。”
好说歹说，左粼还是那句：“不去。”
两人僵持不下，漆雕寻软磨硬泡不成，还想继续拖时间。
左粼干脆道：“我根本没有那神机妙算的本事，你这宝贝我闻所未闻，想必少侠找错了人。”
漆雕寻还要挡着，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哦——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那把无名剑是什么玩意儿，只是想把它弄回来去讨好沉枢是吧？”
左粼眉头一皱：“什么？”
“就是今早和你一起共处一室那个啊，”漆雕寻一副抓着她把柄一般得意的神情，“食色性也，正常，正常，那位仙君可不好泡啊，别怪小爷没提醒你。他还有个徒弟对他虎视眈眈，虽然被罚下小清莹天历劫，但就她那疯劲儿，你动作太大，没准会被人家杀上来把你碎尸万段。听说他那徒弟啊……”
话音戛然而止，漆雕寻总算品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眼神忽闪，往左粼脸上偷瞄一眼，只见她平静道：
“不错，我就是那个对他虎视眈眈，被罚下小清莹天历劫，疯到有人觊觎我师尊我便要将人碎尸万段的徒弟。”
漆雕寻佩服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力：“好汉饶命！”
嘴上是闭得紧，但心底怎么会按捺得住八卦的心情，那眼神里的好奇快要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