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琴明花暗
徐绣绣一大早就到了大理寺,给李奈作证,证明李奈三月初七与她在一起,并没有在那个时间段去过城南一带。”赵曦澄有些心不在焉。
“徐绣绣作证?”黎慕白一震,想起徐绣绣上巳节前后的鲜明对比,没料到她竟会有如此大的勇气站到公堂之上。
“我记得之前王赟说过,有人见徐绣绣在上巳节那日与一戴石青色帷帽之人在一起。难道那人就是李奈?”黎慕白问道。
“对。据徐绣绣说,那日她被一贼人侵犯后,那贼人还要对她下毒手,是李奈救了她一命,并把她安全送回了家。但是,李奈现在不但不承认此事,还斥责徐绣绣胡说八道,说自己根本不认识徐绣绣。”
黎慕白思索一会,继续问道:
“侵犯徐绣绣的贼人是何人?”
“大理寺正在查。据徐绣绣说,那贼人戴着面罩。”
“这样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不是一时兴起,大理寺怕是在短时间内难以找到此人。只是李奈为什么要戴个帷帽?他是有面疾吗?”
“你自己想想看。”赵曦澄似有些不耐烦。
黎慕白凝神片刻,道:
“是因为李奈在孝中,按理应在家中守孝。所以他外出时,用帷帽遮掩自己的容颜,避免给自己招来口舌。只是,他为什么非得外出不可?”
“李奈说上巳节那日有人约他去城郊小树林,但他并不知是何人。他只是收到一个口信,而传口信之人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
“这?是不是小贩也没见到那要传口信之人的真面貌?”
“嗯。”赵曦澄敷衍地应了一声。
黎慕白正要掏出彤管来,忽见赵曦澄神色有些恍惚,不似往常的清冷,这才觉察出异常来。
“殿下,是不是还发生了其它事?”
赵曦澄眸光一颤,看了看她,又扫视车厢一番,这才低缓声音道:
“事情有变,你昨晚关于庆阳姑姑与丹辽帝的推测也许全错了。”
“不可能!虽然我跟殿下说过,那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但我也有八|九成把握。”
“你断过的案中,有没有遇到过没有血缘关系却相貌一模一样之人?”赵曦澄没理会她的话,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黎慕白不明所以,低头沉思一会,摇摇头。
“我一直疑惑卫韶樱长得不像姑姑,也不像姑父,这下算是知道问题出哪里了。”
“啊?”黎慕白大骇。她初次见到卫韶樱,是在长公主的寿筵上。那时,她心里就滑过一丝奇怪,因为长公主、卫昌、卫韶樱三个人的长相完全不同。后来,她看到赵曦澄对庆阳长公主十分敬重,加上自己也无真凭实据,就一直没有往其它方面想,觉得子女不像父母也有可能。除了大部分孩子长得像父亲或母亲之外,毕竟也有一些孩子的长相结合了父母的相貌特征。
赵曦澄朝黎慕白稍稍侧身,声音极低:
“李奈跟卫韶樱长得一模一样!”他的声音轻如羽毛,黎慕白却觉得有一声炸雷在耳畔响起。
两人同时静默,风从各个缝隙穿透进来,牵动二人发髻间细碎的小绒发。一丝亮光趁风掀开锦帘挤进车厢,从二人面颊上一闪而过。黎慕白的脑中也闪过一丝亮光,一些散乱的片段、一些模糊的猜想,忽地被这丝亮光照得渐渐清晰起来。
大半晌后,赵曦澄打破静默道:
“幸亏姝儿昨日未见到李奈,只是听说李奈投案了,便急着来找你。”
“幸好如此!”黎慕白点头道,“殿下,真要此时去公主府吗?”
赵曦澄心底一震,面上仍是平平。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晓自己的想法了!
“殿下,我今日在陈家医馆一行后,已大致知晓凶手是谁了。”一阵冷意袭遍全身,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只是,凶手的动机、凶手的下毒手法我还未十分明白。除此之外,徐绣绣一事,我还需要再探查下。现在,请殿下帮我暗中查查一些旧事。”
“是不是——”赵曦澄面无表情,一瞬不瞬盯着黎慕白。
“不是!”黎慕白打断赵曦澄的话,斩钉截铁道。
黎慕白用彤管在手掌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把手掌伸到赵曦澄眼前。
赵曦澄瞳孔微缩,目光骤然森冷骇人。
······
凉王府不梨居内,黎慕白正伏案疾书。
今日,赵曦澄最终调转了车头,没有去公主府,改为去查旧事,黎慕白则去了余音阁一趟。
赵曦澄立在乌漆雕花什锦格的柜子前,想起今日查到的结果,心不由有些惴惴。他欲抽出储存画的匣子,一张罗纹笺,如蝴蝶之翼,轻轻晃晃飘了出来。
他拾起一看,是那张画着两颗挨在一起的心、一朵花、一把剑的罗纹笺,是他昨晚向她要的。
心念微动,他不由转过头,目光恰好落到长案边的身影上。她的侧脸,有着花瓣般迷人的弧度。她的手中,正握着他送的赤玉彤管。
那赤玉彤管随着她的书写左右移动,如一枝红豆开在她莹白指尖。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纹笺。那两颗心,是她用来代表婚嫁的符号。虽画得有些粗陋,却仍能看出是两颗紧紧偎依的心。
刹那之下,他很想知道,赐婚圣旨下来时,在她的心中,他与她的婚嫁,是不是也如这两颗紧密相挨的心呢?
似被触动,他的目光,移到那朵花上。
格桑梅朵,意为怜取眼前人。他转头,她仍在伏案疾书。
她纤细的侧影,如一瓣绯桃,从一个春日,忽然间落在他一贯空无的人生里。不知自何时起,那瓣绯桃在他枯井般的心底,早已生出枝枝蔓蔓,一树芳华。
他突然觉得花朵儿旁边的那把剑有些刺眼,便拿起一把錾刻缠枝凌霄花纹的银剪子,把画着剑的那部分纸裁掉,只留下两颗心与一朵花,然后细细折好,放入储存卷轴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