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悉
这事迟早会让李彰知道,但李知竢原本的打算却并非如此。
回长安后短暂地休息了两日,李知竢便继续上朝,批折子,沈桓没按捺住,旁敲侧击地问了两次,但李知竢嘴严的厉害,真跟舅父说的一般,锯嘴葫芦一个。
李知竢回来后,分担了不少李彰的折子,旬休那日天气实在是好,李彰许久没好好走走,又有些话想同李知竢讲,便让人到东宫传了李知竢过来。
不出意外,内侍到丽正殿的时候李知竢还是在看折子,听到李彰的传唤,李知竢简单将手边的折子批改完,随后到了太液池。
夏日的太液池波光粼粼,碧波荡漾,沿岸杨柳依依,湖中大片大片的荷花,清风徐来,连岸边都有幽幽香气。
李知竢到时,李彰正背对着自己负手站在太液池边,李知竢在隔了几步远的地方拱手行礼:“拜见阿耶。”
听到李知竢的声音,李彰没回头,看着太液池上的景色,慢慢开口:“愉安,你我父子上次一起观景是什么时候来着?”
李知竢答:“去年入冬时,上林苑赏梅花。”
李彰转过身来,笑着问:“许久没有练练了吧?”
“有九个月了。”
“那快一年了。”李彰感慨,“今儿咱们松松腿脚。”
父子俩练着玩,哪能动真刀真枪,李彰让一旁的小内侍折了两枝韧性不错的柳枝,父子俩一人执一枝,相聚不远不近。
先出招的是李彰,柳枝直中李知竢胸口,李知竢回身一闪,刺向李彰的肩。
李彰向左一躲,又向儿子的腹部捅去,丝毫不似往日一般轻松自在地比划,当真招招往要害的地方。
李彰能用力,李知竢却不能,比起进攻,更多的则是保守自卫式的打法,可偏偏李彰不依不饶,不把自己儿子折腾的筋疲力尽不罢休。李知竢拿着柳枝,不能被刺中要害,不能反击,还得接住阿耶的招。
李彰要比李知竢省力不少,存了心要看李知竢精疲力竭,直到李知竢额间有汗滴滑落,气息不稳才罢休。
“从回朝第一日起就开始没日没夜地批折子,这回知道累了?”李彰也开始有些喘,将枝条递给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
“阿耶正值壮年,剑法高超,儿臣不敌。”
七月烈日炎炎,在外头待会都受不了,哪怕在树荫下,两人这么一场比试后都有些脱力,李知竢这才知道阿耶的意思。
两人坐在亭子里,宫人端来酸梅汤,李知竢今日穿的是窄袖衫,腕间有汗,他松了松手腕,端起冰凉的饮子慢慢喝着。
李彰对着身旁的宫人内侍们挥了挥手,“都下去。”
一时间四周只剩下父子二人,李彰审视着自己的孩子。修长,英俊,足够聪明能干。自己百年之后,承担得起责任,也定然能是个比自己优秀的帝王。
李彰生的英挺,哪怕是四十几岁的人依旧神采奕奕,和李知竢的文人冷肃气颇为不同。
他在儿子面前却全没有做皇帝时的威仪,陈起情来有些铁汉柔情的意思:“阿耶终归是亏欠了你的。自登基以后,便没什么时间陪着你,太傅们常常夸奖你聪明好学,通读史书,我在大明宫便放下心来。等你长大后,做太子做的无可挑剔,却也没有寻常人的少年心性。”
李知竢想,若是幼时的自己听到阿耶这般说,大抵心中有情绪起伏,觉得委屈,觉得难过,也觉得开心。
可日子过的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听到这话心里下意识想的就是:是分内之事,也是责任。既然是责任,承担起来是应该的。
他也是这么回答阿耶的。
李知竢放下杯子,目光在他手腕上定了定,才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
李彰沉沉笑了,“不过现下倒是想通了。”
李知竢看着李彰。
“这一趟怕不是遇上自己心仪的娘子了,所以这么迫不及待,想再去一回?”
这倒是比李知竢的预计早了些,李知竢沉静地回答道:“是有这样的打算,不想阿耶早就知晓。”
“愉安,自七岁起你可就没带过这些东西了。”
李知竢看着腕上的长命缕,唇边有浅淡的笑意,“倒是儿臣疏忽了。”
李彰笑得欢喜,“那你是要一直瞒着阿耶?”
“并非如此。”李知竢为阿耶续上一杯饮子,“本想等出发前再告知阿耶。既然您已经知道了,便没有再瞒着的道理。”
“你能开窍,这是顶好的好事。先说说,是哪家的娘子?”
“裴公的孙女。”
他眼睁睁看着阿耶从兴奋变成兴奋极了,跟自己当初预计的态度差不多,方才还一本正经地陈情,提起是裴公家的孩子,笑意溢出眼角:“我倒是记得那孩子,可是名裴致?”
李知竢眉间渐渐带着温柔:“嗯。”
“那你和裴家的小娘子,是在拜访裴公时相识的?”
“起初是在诏州辖下,儿臣独自带着钓竿到湖边垂钓,因缘际会向坐在一旁垂钓的娘子借一管饵,后来下了雨,便一起在亭中避雨对弈。
彼时尚不知彼此的身份,只当对方是过客旅人。随后儿臣去拜访裴公,不巧她到衡州探望外祖,不想后来在衡州的花节上再次相遇。”
李知竢声音清冽,语气也清淡,李彰却跟听话本一样,感慨一番:“这倒是巧,难得的缘份。”
“知道彼此的身份是不久之后,”李知竢亦不愿将与阿致之事告知旁人,便略去细节,“衡州刺史儿子当街伤人,她道出自己的身份拦了下来,那郎君也认出了儿臣,我们这才知道彼此的身份。”
“裴小娘子知道你是太子后,没说什么?”
“起初有些惊讶,随后便待我一如既往,并没有差别。”
李彰听着,问了最重要的事:“眼巴巴地要往诏州去,可是那小娘子对你没心思?”
李知竢沉默了一下:“是,她只视我为友。”
李彰了然,继续问道:“你去了诏州后,打算如何做?”
李知竢:“真心相待,精诚所至,期愿金石为开。”
李彰又问:“倘若你真的去诏州待上几个月,那小娘子一直不心悦你,你当如何?”
可他哪注意看李知竢是什么表情,李彰指尖一下接着一下地敲着桌面:“这要是娶不到,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