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近日长安怪热闹的,新起家没三十年的邹氏一族长子邹大郎对裴致一见钟情,邹侍郎遣媒人上门向裴公提亲,求娶裴娘子。
裴娘子回长安将近两月,不过露面几次,绝世美人容貌极盛这样的传闻不胫而走,又传性情温柔大方,总之裴致自己听买脂粉的济兰回来复述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这邹泉奕,父亲现任中书侍郎,在京兆韦氏家娘子办的宴席上对裴致一见钟情,回到家中茶不思饭不想,瘦成一条条,愁的邹侍郎嘴上起了两个火泡。
裴致是个香饽饽,陛下就这么召裴公回长安,谁知是不是有结亲的意思?但邹侍郎看将近两月陛下和太子都没什么反应,既心疼儿子,又想拉拢一下裴公和裴良靖,一咬牙,带着儿子上门,话里话外都是结亲的意思。
也不知这邹侍郎出门是不是不看黄历,赶在裴老夫人祭日第二天上门,裴公听了这事,又看那邹大郎举止言谈不稳重,见了自己孙女眼珠子跟不会转了一样,当场冷着脸让人送客,一点情面都没留。
裴公有美名,倜傥潇洒进退有度,能让人这样,邹侍郎自己都有些抖,还没等裴家做什么,裴公在御史台的门生直接弹劾邹侍郎,折子上将他父子批得是狗血淋头一文不值,什么轻浮佻薄,居心叵测,毫无诚意,不敬先老夫人与裴氏门楣全抛了出来,偏偏邹侍郎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只得咬着牙咽下。
李彰近日本就心情不虞,皇室宗亲犯下的罪罄竹难书,儿子为了自己的名声独揽魏王一事,还有改税赋的重重阻力,一听有人跟自己儿子抢媳妇,还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气的当场好一顿训斥。主要意思是就这么对待一代名臣?裴公当官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人家在三省六部存档的治国策比你写过的参议表章都多,更何况人家儿子现在在边关守着康朝等等。事赶事赶到一起,邹侍郎被骂的头就没抬起来过。
甭管邹侍郎是有心还是无意,但不敬裴氏是板上钉钉的事。李知竢在朝堂之上本想出手压一压,阿耶这么一申斥,自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这点,他倒是没把邹大郎提亲这事放在心上,没人上门求娶李知竢倒真要意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知竢不至于连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
至于话题中心的裴致,好些日子没出门,一则阿翁每年在祖母的祭日前后都沉痛乏力,二是对外头的事知晓几分,倦于理会风言风语。
好在还有李知竢时常命人送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聊以解闷。
因着挂念姚溪元,等这事了了有快二十日,裴致才到姚祭酒府上探望姚溪元。
姚祭酒与姚夫人年近四旬,夫人热情,祭酒严肃,裴致在前头跟着两位长辈寒暄了一会儿,才在婢子的带领下前往姚溪元的院子。
与姚溪元的清丽不同,她的院子里满是盛放的艳丽花朵,金菊和桂花渐渐绽放,飘着香气,满目望去一片金。
姚溪元正靠在榻上,身上披着虎皮褥子,没跟裴致故作客气,有气无力道:“你来啦。”
“我来啦。你还好吗?”
“好多了,只是前些日子不小心吹了风,再养几日便好了。”
“那就好。如今入了秋,更得照顾好自己。”
姚溪元歪着头看着裴致,边看边点头:“怪不得邹家郎君为你闹成这样,若我是男子,也得为你神魂颠倒。”
“你就别取笑我了。”裴致苦着一张脸,“就因为他这件事,害得我阿翁气了好几日,陛下那边也……总之真是让人没话讲。”
“谁让你生的这般好看?”姚溪元打趣她,“不过,你今年有十六岁了吧?怎么还没议亲,难不成裴公和裴将军舍不得你嫁人?”
“我阿耶和阿翁的意思是让我自己挑郎君,所以这事就一直没定下来。”
“在诏州,就没有合适的郎君吗?”
“没有的,”她笑着否认,“和我年纪相仿又玩的来的郎君都是朋友,之前倒是有旁人提过亲的,但我阿翁也不喜你曾说过的盲婚哑嫁,于是就拒了。”
“这样……那倒是不能急。”
既然提到这事,裴致记着崔倬的拜托:“阿元,过些日子就是崔氏的诗会了,届时大约会给我们下贴,你要去吗?”
“诗会啊?”姚溪元回忆了一下,“你忘记啦,我书读的不好。不过几年前去过一次,花儿倒是挺好看的,你要去吗?”
“崔氏的贴子,是要应的。”裴致替她掖好被子,“你若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结伴一起去。”
姚溪元想了想,笑着咳了下:“好啊。诗不作,看看热闹总成的。只不过,届时你身旁怕是要萦绕一群郎君娘子,到时候可不许怪我离你这小权贵远去。”
想到长相风流实则有趣可爱的崔倬,裴致将茶杯放在一边,“溪元,方才一直在说我,你如今,对婚嫁之事可有什么打算?”
姚溪元撑着手臂,竟有些开心地说:“自从有了前头的事,我阿耶阿娘也不急着给我议亲了,又买了两个铺子放在我名下,就算我不嫁人,以后还是有吃有喝。不过我并不抗拒成亲,以后若碰上有缘的,结亲也好。”
裴致在心里默默鼓励了一下小崔。
又和姚溪元聊了一会,裴致才打道回府。
两家离得不是太远,今日天气又好,主仆两人许久没有好好一起出门,裴致和济兰便让马夫和马车先回家中,两人沿着坊间往家中的方向走。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适合你。”裴致指着首饰铺子里摆放的一排耳铛钗环,“店主人,麻烦帮我包起来。”
济兰哭笑不得接过裴致为她选的首饰,冷不防斜里冒出一个风姿翩翩的小少年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济兰正要挡在裴致身前,却听裴致熟稔且无奈地开口,“你这是盯了人家府里多久?连我今日来拜访都知道?”
小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好些了吗?”
“无碍了。”裴致忍笑看着崔倬,“还有,娘子同意去诗会了。”
崔倬先是怔了一下,不过片刻便兴奋地笑起来,一口的白牙,露出极其蓬勃的少年气,眼珠像是黑曜石,明亮的仿若琉璃灯火。
裴致任着崔倬兀自高兴,小崔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转过身傻乎乎地跟着裴致并肩往前走。直到走出半条街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瞧我都高兴傻了,竟忘记感谢娘子,娘子有什么想要的?”
裴致弯起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