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37苦艾酒 以退烧之名,叫人上瘾
隔着电话, 钟弥装若无其事问沈弗峥哪天来,沈弗峥反问她“我哪天来,你都有空吗” 说实话, 就是都有。 但钟弥不说实话“我家戏馆, 每年初六要唱开年戏的, 当天老戴会请一些戏友和老主顾过来, 初七就是正式对外营业了,嗯所以,我初七那天会有点忙。” 她以为这已然算暗示, 甚至为此暗暗耳根发红。 没想到他居然问“有点忙, 是忙到什么程度” 钟弥噎声,耳根热度加剧“就是有点忙, 得帮着忙里忙外,你要是来的话, 我可能就会有点顾不上你。” 声音越说越低, 最后一句细若蚊吟, 而物极必反, 话落,钟弥清清嗓子,又扬声起调,直接干脆拍板。 还说得义正言辞。 “这样,我体谅你一下吧, 你初七当天来当天走,太赶太累, 就十五吧。” 沈弗峥从善如流,夸道“还是弥弥小姐善解人意。” 这句善解人意一下又将气氛烘得暧昧起来,钟弥手肘不撑力, 往旁边一倒,身体栽进松软被子里。 初七得帮着忙里忙外,这话是钟弥胡说的,即使是新年开业当天,戏馆里闹得沸反盈天、果屑满地了,钟弥也是闲的。 沾新年的喜,她的紫竹雀笼上也贴了一张小小的倒福字,拿长羽毛探进去逗,翅尖雪白的小雀便上窜下跳,叽叽喳喳叫着,似给人拜年。 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不知随哪桌客人过来玩的,跑到钟弥身边扯她的桃粉的丝绒伞裙。 钟弥察觉动静,眼睛低下来,就见他献宝似的摊开肉乎乎的小手心,里头攥着十数粒瓜子仁,被手汗捂久了,薄膜似的种皮都被攥化,黏黏糊糊的。 大概是踌躇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过来问“姐姐,我能喂这个鸟吗我都剥好瓜子了。” 小朋友渴盼的大眼睛像乌葡萄,谁看了也不忍心拒绝,鸟笼挂得太高,钟弥拖来凳子让他踩,自己就在旁边扶着他。 鸟已经吃饱了,这十几粒胖圆的瓜子仁吃得费劲。 小朋友实在热情,趴在笼子边给已经吃撑的小雀加油“快吃呀小鸟。” 钟弥只好劝他,说吃不完了,再硬喂要撑死,把小朋友从凳子上抱下来,领他去洗手间洗手。 本来想着洗干净了就把他送回家长那里,谁料洗手泡沫冲到一半,他忽然扭头一脸难为情地跟钟弥说“姐姐,我想嘘嘘,我忍不住了。” 钟弥措手不及“什么嘘嘘” 他小声请求“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脱一下裤子我穿了好多裤子。” 钟弥满头问号,阵脚大乱。 她没有帮人脱裤子的经验啊,像是为了反驳她的不自信,脑子里忽的窜出少儿不宜的画面,好像好像,也帮忙过,但地点不同,性质完全不同,钟弥更乱了。 小朋友哇一声张嘴,急得说哭就哭“呜呜呜姐姐我要尿裤子了。” 钟弥忙稳住他,余光一瞥有人进来,是戏班里的武生,脸勾好了,扮相还没弄全,裹着黑棉袄过来上厕所。 钟弥一声喊住人“等等等带他一起去快快快他要尿裤子了,千万别千万别忍一忍” 这下,从钟弥一个人忙变成两个人忙,男厕所钟弥不方便进,就在外面等着。 隔间里,小朋友很害怕,呜呜呜喊着好可怕的大花脸。 武生是粗人,也服了,嫌弃说“你这小朋友也怪可怕的,怎么还一边尿尿一边嚎啊,尿得一阵一阵的,你就不能先专心干一件事吗你这小叽叽以后要有问题,还有没有了” 钟弥在外面听着,已经想要遁地逃走。 小朋友忽然喊她“呜呜呜姐姐,姐姐你还在不在” 钟弥只好应着头皮应“在,在呢等你出来啊。” 就在这么兵荒马乱的时刻,钟弥开衫兜里的手机亮屏震动起来了。 她拿出来看,赫然显示三个字。 沈弗峥。 解决完人生大事的小朋友像死里逃生一样扑到她身边来,钟弥一边接听电话,一边用口型跟人道了句谢谢,领着小朋友去找家长。 沈弗峥听着那边声音,语气像是意外“原来真的这么忙” 送完小朋友,钟弥往自己位置上走“也不是很忙,就刚刚,忽然有事,刚巧你又打电话过来,怎么了因为初七没过来,特意打个电话来检查” 话没说完,那头已经轻轻一句打断钟弥声音。 “谁说我没过来。” 屏息一刻,楼上楼下的闹声仿佛骤然放大。 戏音乐声,喧哗交谈,杂如一团乱墨,而他的声音似一滴清水,坠落其中,独独晕开一处留白。 钟弥不敢信。 “你,你来州市了” 那句“在你家戏馆门口”让后面的话钟弥都是跑着听的。 “路上堵车,没赶上,老林去问,门口的人说已经录票开场了。” “我马上出来。” 沈弗峥在那边提醒“慢一点跑。” 钟弥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脚步一瞬间缓下,甚至还有空拂一拂裙摆,故作从容,她往电话里很有道理地丢一句“有朋自远方来,这是待客之道” 说完她将电话挂了,踩完剩余几阶楼梯,裙角飞扬,往门口去。 冬树萧索,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牌挂着她的假生日,还好他这次开来的车是这辆a6,不然换那辆宝驹来,摆门口,实在太招摇。 钟弥上前弯身,拉开车门。 车内的人,相较年前分别时,头发修短了一些,鬓角干净,一身钟弥从没见过的深灰正装,衬领洁白,缎面领带在凸起的喉结下方系得严正,严正到越是不多露一寸皮肤,越是有欲盖弥彰的禁欲之感。 质地精良的黑色大衣裹在身外,更显拒人千里之外的清贵疏离。 偏偏这样的人,侧过头,看向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