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略平头正脸些的外客,还不得上赶着去丢平王府的人。我定要回禀母妃,好好将她们惩戒一番才是。父王原就不偏着正院……”
“母妃面前,父王已给他序了齿,就是八郎。只是还未曾上宗谱,让先按他本名‘燕行’叫着,算准了日子再给按谱排名。”傅嘉笙按捺下心中忧思,“那八郎是生得比旁人好看些。”
“连小六的姨娘都是进了府才生养下她,这明摆着外头来的还要从‘嘉’?”嘉璨瞠目,“你这就喊上他八郎了?”
傅嘉笙不好言明那些无声过招的纠葛之处,便只道:“他既唤我一声……我应承下来就是了。不过多一个阿弟,做兄长的岂能失礼。”
“大姐已经出阁,二姐去了上京待嫁,她两个的姨娘倒也没那般爱惹是生非了。我呢,打小没了亲娘,养在正院,好歹算个帮手。近来也让母妃关在屋里绣嫁妆养性子,不许掺和家中杂事。嘉宝嘉玉每每帮着自己姨娘,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嘉言又是个温吞脾气……”
三娘盘算一阵,更觉焦心,“阿笙呀阿笙,乍乍冒出个八郎,焉知还有没有九郎十郎之流。你既让了一步,他若是个得寸进尺的,那不是得步步相让?往后该如何是好?”
那药个头偏大,傅嘉笙须得费劲咽下,才有空回话:“父王想要儿子的心,除开满府现摆着的姨娘通房做证据,连平京刚会说话的孩提都能借机讲上两句。他领一个小郎回来,还不是早晚的事。这一步,一开始就不是正院占得先机。”
三娘道:“你见过八郎了,觉得他为人比之姐妹们如何?还好说话吗?”
“一面之缘,也难认清。”傅嘉笙见三娘实在忧虑,便有心安慰,“姐妹间家常顽笑,长辈们少有干预。即便咱们亲厚,三姐又爱招惹人,你几时见过我仗了世子的身份特地去给谁没脸?他一个做弟弟的,年岁大了就养在外院,还能找准空当同姐姐为难?漫说你尚且在室,是府中娇客。便是出嫁了的大姐回娘家,他还能越过父王母妃和我,关起大门不让姐姐进来不成?”
三娘又道:“我怎能与她们相比?大姐是长女,一般的也是庶出,可母妃究竟没给你养下个同胞姊妹,这县主的名分便就给了她。二姐不日便要替上京的公主们远嫁漠北,宫中为了做脸,少不得也封她做公主。自我往下,后头的妹妹们统统没有这等福运。彼此争呀斗呀的,求得可不就是这后宅之中比旁人多一点的脸面。”
说到这里,三娘不由得叹口气:“我从前总羡慕大姐姐,这么多姐妹,独她一人是县主,又嫁回上京,郎婿领的也是河道漕运的实差,里外都风光。眼下才发觉,原来风光之后,要有那么多苦楚去填埋。”
嘉笙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何事,因有缘故,她甚至比嘉璨更清楚这其中曲折,“也怪平王府早就没落,秦家才愈发猖狂,这样的苦汁子,竟也让大姐咽了。若非大姐千叮咛万嘱咐,屡屡传来书信劝诫,我总是要替她出了这口恶气的。”
嘉璨那样明快的一个人,此时也幽幽地叹了口气:“母妃在那里看拜帖,与姨娘们说些闲话,我实在听不得,便找了借口来携你同去。听说大姐归宁还要带她那便宜儿子,此刻想必已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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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宋随人行走在平王府幽长静谧的抄手游廊上,心绪复杂。
“我儿须明白。二房婶母有出身,是咱们大房攀不起的。秦家宋家新挣出前程,并无适龄本家儿女,这联姻之事原系于你父母一身。谁知你父亲早早丢下我们去了。我如今不过是仗了你外祖父刚兴起的势,二叔才肯应下这桩糊涂事……“
“说是兼祧两房,却仍旧尊重你亡父,待你我更甚寻常嫂侄。你二婶虽是县主,听说是个素来和气宽仁的。我有时想想,便就这么囫囵过去也好,将来你总有鼎立门庭时日。到那时,我儿就接了为娘去享福,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再不与他们掺和……”
母亲的教诲历历在目。
临上马车前,送行的人群里,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亦做不得假。
他不由得遥望前方那端庄背影。
自她进门,似乎总是这般姿态娴雅,未见出格举止。连他知道母亲再怀了孩儿都抑不住心中怨怼,陷入疯魔,多少次在人前失了规矩体统。二婶却如往常一般,一次失态都没有。
此番进到这平王府,他更觉此处与秦家将门习性大有不同。似这等高门显贵的女郎,教养再好,嫁到秦府又经历这些破落户都难有的事项,她真就像个没事人一般?真就不妒不怨?
午夜梦回时分,总归他是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