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罗迷莫斯当然不是因为维斯帕的激将法才应下了这次打赌,她从来也不是被用话激两句就脑子发热的毛头小子,何况维斯帕的话术也很明显且拙劣。
但罗迷莫斯还是答应了,因为她的确想知道伊凡涅斯见到一个除了长相和她没有任何相同之处的“她”时会有什么反应。相比起精灵,人类是一个罗迷莫斯既不太熟悉也很难搞懂的族群,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还能变得越来越复杂,现在的努曼诺尔人更是将复杂的人性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而罗迷莫斯总是控制不住她对复杂事物的好奇心。
距离落日还有段时间时,伊凡涅斯就迫不及待地早早来到了美尼尔都尔之塔上,海浪声在他耳边翻涌,他却完全顾不上多欣赏一眼大海的景致,只翘首以盼着美人的到来。
待到西方的天边已经变成了金灿灿的颜色,他等待的人才终于姗姗来迟,伊凡涅斯松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担心罗迷莫斯会又掩藏起自己的真实面容,但好在他多虑了,美人的脸依然楚楚动人,在晚霞的映照下似乎比昨夜还要令人目眩神迷。
伊凡涅斯兴奋地喊了一声,站在塔上拼命朝下面挥手,对方听到后抬头看向他,也露出笑容,同样向他招手致意。
又过了一会儿,“罗迷莫斯”终于爬到了最上面一层,微微喘着粗气低声抱怨道:“见鬼的,为什么非要约在这种地方?”
一只黑色羽毛的大鸟飞过来落在塔顶上,此时发出一声警告的叫声。
好在伊凡涅斯没有听清她在嘟囔什么,他满面喜色地迎过来,目不转睛地扫视着罗迷莫斯的脸:“您真的来了,罗迷莫斯小姐。”
假罗迷莫斯装腔作势地掩口轻笑道:“瞧您说的,殿下,有幸能被您邀请,我又怎么会失约呢?”
伊凡涅斯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一丝惊讶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犹豫着开口:“您是嗓子不太舒服吗?”
不怪他有如此疑问,罗迷莫斯的音色实在太有特点了,维斯帕的声音虽然也很悦耳,但却是非常典型的纤细甜美女声,即使是对声音不那么敏感的人,也能毫不费力地区分开她们。
“没有,一点也没有。”“罗迷莫斯”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着,“您为什么这么问?”
“您的声音,好像和昨天听上去不太一样。”伊凡涅斯不甚确定道。
“有吗?是您记错了吧?”“罗迷莫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也可能是连续表演了几天后嗓子太累了,所以之前有点变声了吧。”
一派胡扯,罗迷莫斯在房顶上嗤道。就算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声音也变不成这样。
“而且我的声音如何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吗?”“罗迷莫斯”又说,眨巴着眼睛,手指攀上伊凡涅斯的胳膊,“这样浪漫的时候,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您却要揪着我的声音不放?”
伊凡涅斯为她突然转了性一般的热情受宠若惊,糊里糊涂地就被搪塞了过去:“对,您说得是……”
他就这样信了?!罗迷莫斯大为震惊。
维斯帕的笑容越发灿烂,她亲昵地挽住伊凡涅斯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别说那些了。您和我相约在这里原本不是为了观赏日落的吗?”
下面一时安静了下来,罗迷莫斯也收起翅膀,准备静心欣赏美景。
但她的好心情很快被打破了,伊凡涅斯大概永远改不了他那肚子里稍微有点墨水就忍不住四处炫耀的毛病,就算昨天已经被罗迷莫斯打肿了脸,今天他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听着伊凡涅斯在底下没完没了地啰嗦着百分之八十都有待商榷甚至滑稽可笑的长篇大论,罗迷莫斯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
最让人难受的是这次她没法直接去打断他了,指望维斯帕则更不可能,她可比罗迷莫斯捧场多了(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她的确对此一无所知),时不时便发出满怀崇拜的惊叹声,罗迷莫斯一想到那些蠢哭了的表情是用自己的脸做出来的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拼命蜷缩着脚趾才忍住当即飞走的冲动。
她开始后悔打这个赌了。
罗迷莫斯从来没觉得有哪一次日落如此漫长,但感谢一如,阿瑞恩这家伙终于消失了,乐此不疲追逐着她的提理安从东边升起。
“今晚你还想再观赏一次星空吗?”伊凡涅斯热切地问。
“我很荣幸,殿下。”维斯帕说,“但恐怕我必须得走了。您知道,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出发回去阿美尼洛斯了。”
伊凡涅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罗迷莫斯”今天的样子给了他信心,让他大着胆子伸出双手扣住她的肩膀:“我真不想让你离开我。”
“明年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
“可那又要再等整整一年了!”伊凡涅斯的眉间添上了几分了焦躁,“天哪,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不走?”
“如果我是一个阿兰多剧院的一个普通小演员,您想带走我轻而易举。”维斯帕拿出她唱歌剧的功底,声情并茂,堪称催人泪下,“但我是法拉松陛下的人,殿下,您不应该还对我抱有幻想。”
“听听你说的这残忍的话!”伊凡涅斯叫道,“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去向你搭话,这事儿就要简单的多了。可现在我知道我们心灵相通,我又要如何放走你呢?”
罗迷莫斯在房顶上直翻白眼。
“我不值得您去为我触犯努曼诺尔之王的底线,殿下。”维斯帕说,“但如果您真心觉得无法离开我了,我愿意和您一起走!我们可以找一艘船,今夜就一起逃离这个岛屿!就算以后风餐露宿,但我们始终会彼此相爱。”
伊凡涅斯显然没想到罗迷莫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表情明显的僵了一下。
“是我一时昏了头。”半晌,他说道,似乎瞬间冷静了下来,“不是我不愿意抛下一切和你离开,罗迷莫斯小姐,但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陛下的怒火势必会降临到我父亲和家人的头上,我不能这么自私地让他们为我受难。”
这话虽然现实,却也在情理之中。
维斯帕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但又马上装模作样地掩饰过去:“我理解您的决定,殿下。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就此别过了。”
“但这并不是说我不爱你。”伊凡涅斯急忙辩解道,“即使你委身于法拉松不可避免,但只有我和你才是真正的灵魂伴侣。”
“请别再说这些话了,殿下,只是徒增伤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