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 欲别走不得
带回那韩云溪和焚祭凝怒,又招来门人,淡淡吩咐他们前去查看乌蒙灵谷状况,亦将担忧的寂桐安抚回去休息。
知道这人受伤不轻,阿楚老实显身,去给他倒了温热茶水过来,递到他嘴边,瞧他呷了几口,还有些青的唇被水滋润而显得晶莹,不由轻声问,“你还是休息吧,那些事……不急的。”
身着单衣的少年缓缓摇头,阿楚将茶碗放到一旁,他才慢慢开口,声音沙哑,那是久睡后的必然结果,“你……为何还在此处?”
阿楚一怔,没有问她乌蒙灵谷后续情形却问她为何不走?“嗯,大概因为心愿还是未了吧?”
欧阳少恭倚在石壁上,闭眼养神,因为开口而渐渐不再沙哑的嗓音流泻,“你早知我不会成功……哈,自然如此……你,就是漏网之鱼,自然……如此。”
说到最后,他声音渐轻,几不可闻。
阿楚只是静静看他,“当初的事,我根本记不清楚……我只知道,焚祭断了,韩云溪和我活了下来。”
那人静静闭目,没有说话。
可阿楚知道,他平静下的怒火只怕正燃烧灼灼,恨不得将面前的她也一起烧成灰烬。
阿楚看他良久,迟疑开口,“少恭不必纠缠当下,养伤要紧……十年后,你会遇上韩云溪的……”
听到“韩云溪”三字,略过“十年后”这个时间,少年睁眼,满目疑惑。“你……不怕我再杀他一次?”
阿楚垂首,视线落在他放在被褥上的手上,修长而又洁白。“……你只为取得剑魂,那本是你的……况且,韩云溪魂魄……”她不由抚上胸口心脏部位,“……我身体里,应该……也有韩云溪魂魄……”
欧阳少恭一怔,他自是没有发现韩云溪这小小人物的小小魂魄的去向的。当时满心满眼都是焚祭剑魂,哪里顾及其他?
“是吗……”
阿楚低低“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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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门下弟子带回消息,强撑的身子终于熬不住怒气焚烧,欧阳少恭再次昏阙。
几日后,再次醒来,他变得很是淡然,没有发火,也没有多去注意焚祭的事情,好像,这事已经过去。
可阿楚知道,这事远远没完。
因为房里藏了个人,欧阳少恭算得对她不错,叫了寂桐多做了饭菜与她同食,寂桐也当是他伤重未愈需要进补,把菜肴弄得丰盛不已。
而待寂桐离开,阿楚出现,与欧阳少恭一同进食,夜间溜出去梳洗沐浴然后又溜回来,大大方方占了欧阳少恭的房间的小小一角。
寂桐是欧阳家的老仆人,是将欧阳少恭从小带大如同长辈一般的仆人,她年纪老迈,身体似乎因年轻时走南闯北落下病根,体贴她的欧阳少恭自然不再愿意寂桐如此贴身服侍,固虽然不能起身,倒也不愿意折腾这位一直关爱于他的长辈,除了接受寂桐服侍三餐,其余的,都让她吩咐元勿打理。
元勿是他幼时就待在身边的弟子,可说是心腹,寂桐虽然担心,但也还是同意由元勿照顾。
像是如厕,像是沐浴,自然还是元勿来做更好些。
而房里的另一个女子——云楚……
这些时候很自觉背过身的阿楚不过就是隐了身躺在墙壁边上(怕元勿坐下把她给压了= =)直接睡去,也不出屋子,她如此识趣,倒让欧阳少恭不好开口请她出去了。
每每不经意劝她出去走动,阿楚也只是看他一眼,继而摇头,自动贴墙壁躺下隐身入睡。
让阿楚不现身,是两个人默认的。阿楚是觉得十年后的雷严根本不记得自己,那么如今一定是没见过自己的才是,故而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
欧阳少恭则认为,来自未来的小姑娘身份特异,突兀出现恐怕会引来青玉坛上下注意,夺取焚祭失败,又身负重伤,青玉坛上下早就流言鹊起,如今他还带这么一个女孩在屋里,被发现了,只怕少不得要解释一番,不是自找麻烦?
欧阳少恭是个很能忍的人,但却不是个闲得住的人,在床上躺着什么也做不了,如此荒废时间,不是他的作风。他身为长老,这房间不是人人进得的,而武肃长老雷严如今正野心勃勃计划筹备着,掌门都外出了,自然无人打搅他养伤。
每日里除了寂桐送来三餐,其余时间倒是和云楚有了进一步交流。欧阳少恭看的是草药笔记,见阿楚无聊了,才分了她一些书本,顺便指点她些简单草药。若说草药实际什么样,阿楚不大明白,可书中文字记载的形容和药用她就完全记得清楚了。结果欧阳少恭一问,知道阿楚只是不大和实物对的上号,遂表示日后带她去辨认草药。
血涂之阵反扑之力和自己灵力反噬之力,让欧阳少恭里里外外伤了个彻底。
如此养病半月有余,才能下地行走如常。
才能下地,便听元勿来报,说客房中的那一位客人已被雷严气愤之下打入了地牢……似乎是要……
少年挑眉,任元勿扶了,醒来后第一次出了房门,隐身的阿楚略皱眉,不放心的跟在他身后。
等到了地牢,见了那一位模样,哪里不知是失去了记忆,即使雷严再逼问幽都以及其余六把凶剑下落,也毫无办法。
欧阳少年去的时候,雷严犹不愿放弃地,逼问威胁让他受些皮肉之苦。
眼前的巫咸风广陌,一改之前的清冷高贵,撤去了精致的祭祀冠的他,一身破败的祭祀服,已落入尘埃,迷茫在眼底蔓延,明明探讨着他的生死,那黑眸依旧雾煞煞的,像是遥远的山,薄雾渺渺,隐藏着其中正张牙舞爪的兽。
少年眯眼,心中转过思量,短短几句便阻止了雷严的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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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者之养生也,必顺四时而适寒暑,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如是,则僻邪不至,长生久视——”阿楚摇头晃脑,卷了书在手心敲打,“所以说,少恭,你老待房里闷着似乎不大好呀,依我看,该出去走走的,是你。”
斜卧床榻上的那人只挑高一眉,放下手上书本,悠哉直视她,“前几日不是还劝我,‘伤筋动骨一百天’吗?怎么?才没几日就换了词儿?”
阿楚听了也学他挑眉,“今非昔比嘛。”
欧阳少恭一手撑着头,依旧侧卧,勾起了唇角,“‘顺四时而适寒暑,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不正说的是我?阿楚用这段话,倒真错了。”
阿楚一笑,“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