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
江恬的脚步顿住,几乎是一瞬间,她认出陆念的背影。
小太妹们聚在一起的聒噪引得少年回头。
隔着几米,四目交接。
派出所大厅的灯光明亮,江恬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和唇角的淤青,那么狼狈。
她的心忽然揪疼一下。
郝佳已经走到派出所大厅外的楼梯上,见妹妹没跟来,她回头喊一声:“走不走啊?”
江恬垂下眼往外走。
她还是与站在门口的少年擦身而过。
这一秒陆念死死咬住口腔内壁。
周博然终于也注意到江恬,右手抬起正要打个招呼,少女已经走远。
他尴尬地放下手:“是没看到我们吗……”
江恬和郝佳一起来到派出所外停电动车的地方,郝佳插钥匙就要点火,一个电话打进来。她只好先接电话,对江恬说:“等我打个电话。”
“嗯。”江恬站在旁边等姐姐。
没几秒,她将视线向左边撇去。
十米之外,陆念和周博然正往另一个方向走。马路两旁的建筑大半关着灯,昏黑寂冷,月光像洒了一地的盐,他的背影拖出无声的影。
少年狼狈的面容在脑海中闪过。
咬了咬唇,江恬还是朝他跑去。
她唤一声:“陆念!”
寸头夹克的少年顿步回头,看到她跑来,停在面前,递出一张创口贴。
她的手很白很小,托着创口贴。
陆念没接,一言不发与她对视。
少年黑玛瑙般的瞳孔里倒映出江恬的影子,她托着创口贴垂眼。
周博然莫名觉得气氛有点诡异,见陆念不拿,他主动伸手要替他拿:“谢谢,你怎么也在——”
话未说完,余光里少年突然低头,将受伤的侧脸对准江恬。
周博然微张嘴巴,伸到一半的手也顿住。
江恬明白过来。
顿了顿,她还是撕开创口贴,抬眼轻轻贴上他颊上的伤口。
陆念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少女的动作很轻柔,神情专注。空气中泛起她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
他淤青的唇角微勾又压住。
她就是心疼他。
江恬贴好创口贴后垂下手,对旁边还在尴尬的周博然说:“我姐姐出了点事,我来找她。”
她指指十几米外还在打电话郝佳:“那就是我姐姐。”
周博然刚想客套两句,转头看到远处火红头发的郝佳,他微顿,搜肠刮肚憋出一句夸奖:“你姐姐挺个性的。”
江恬微微笑开,说一句嗯。
陆念没看郝佳,一直看着她。冷不防他说:“我要吃烤红薯。”
周博然下意识以为是对自己说,就要摸钱去买:“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个了?”
突然他反应过来,目瞪口呆朝两人看去。
陆念还看着江恬:“我要最大的那个。”
说着,用下巴朝红薯摊的地方抬了抬,示意她快去。
周博然张着嘴巴看他。
你变叛逆了,脸皮也厚了。
江恬还是去烤红薯摊挑了只最大的烤红薯回来。
回到两人身边,她把塑料袋递向陆念,轻轻说:“给你。”
少年没接,还看着她:“我手疼。”
周博然:“……”
江恬:“……”
她抬头看他。
少年侧颊贴着创口贴,唇角还淤青着,但夜色下脸上的表情自然。
江恬只好撕开红薯皮,用赠送的小塑料勺舀一块递给他。
陆念看着她含住淡黄色的塑料小勺,慢慢地吃下去,这一秒因为低头他离得那么近,俊脸放大,连黑色的睫毛似乎也清晰可数。少年的荷尔蒙近在咫尺,江恬莫名有点脸红。她再次垂下眼。
那头郝佳打完电话开始喊人:“江恬!”
下一秒江恬轻轻说声再见。一把将烤红薯塞进陆念怀里,她小跑着赶去姐姐那里,坐上电动车的后座。
郝佳握着车把,好奇地回头看陆念和周博然:“谁啊?”
江恬:“爬山认识的朋友。”
郝佳转回头:“哦,坐稳了。”
她发动小电驴,带着妹妹向梅苑新村的方向驶去。
陆念和周博然还站在原地。
周博然目送两人离去,用手肘捅表弟一下,八卦地问:“什么关系呀?”
陆念瞥他一眼,没说话,又低头咬烤红薯一口。
那么软那么甜,一直甜到心里去。
……
竞赛结束后江恬的生活又回到正轨。星期一清晨闹钟响起,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感觉小腹中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坠胀感。她捂住腹部,愣了好几秒才想起这是什么。
上辈子死后进入主神空间,这种属于活人的生理特性早就没有了。
起床换上卫生巾,又塞进书包里几条,她照常去浴室洗漱。
尽管身体不好,但江恬来月经从来不痛。
六点半江恬背上书包,裹好围巾,换上雪地靴出门去上学。
五十左右到校。
来到理二班教室的门口,她脚步顿一下,从窗户看到同桌胡晓凯先一步到教室,坐在座位上塞进书包,又拿出一盒牛奶,放在她的座位上。
胡晓凯的后座兼死党高锐戳一下他:“你现在追江恬会不会有点迟了啊?”
毕竟你以前那么对她。
高锐说完,瞥到白棉袄的少女背着书包从前门走进来。
他低声:“江恬来了。”
胡晓凯心中升起隐隐的期待感。如果江恬识相,愿意将往事一笔勾销,他可以为她花一大笔钱。
他知道江恬家穷。
没几秒,少女走到桌旁放下书包。胡晓凯就要说话,却见她拿起那盒牛奶,径直走到教室的最后面,把牛奶丢进了垃圾桶里。
胡晓凯的脸色铁青。
高锐小声:“我就说吧……不过她脾气居然挺硬的……”
江恬回到座位坐下,把文具和一天要用到的课本都拿出来,再把瘪下来的书包塞进抽屉。
胡晓凯攥紧圆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