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
越近繁华之地,异乡之感愈发强烈。马车外的喧嚣声大部分是异族口音,听起来奇怪又拗口,相较之下,长宁的口音倒是更近似汉人。这也难怪,长宁的母妃大王夫人,乃是汉人,因此口音也更近汉人一些。
临近驿馆的时候,灰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下雪,但是不常见雪的我还是觉得稀奇,我不由得敛起帘布,伸出手去,看着雪花飘落至手心,又转瞬即化。
长宁见我如此好奇,提议道:“我们下马车走走吧。”
已经入了大都,四周繁华喧闹,又是异乡风情,确实令人向往。我便同意了长宁的提议,随着她下了马车。只是没想到,刚下马车便被一个小男孩撞了一下,我没有防备,若不是一旁长宁扶着,只怕是要被撞倒了。
我站正后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见他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出言道:“小公子,你撞到我了。”
小男孩很是嚣张,出言不逊:“活该,谁叫你走路不长眼睛,见到本公子还不退到一边让路,偏往我身上撞。”
我细细打量了男孩一眼,他约莫十岁的年纪,模样倒是不错,身上穿的墨绿厚绸灰鼠袄价值不菲,颈子上挂着一块半个掌心大的长命金锁,一瞧便是家世不俗,只是身边也没有跟着奴仆,因此不知其身份。
一旁的长宁听了他这话,很是恼怒,训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如此出言不逊?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那男孩却只是做了鬼脸,满不在乎道:“要你管!多管闲事!本公子岂是你能教训的?我叫我爹抓起你来打板子!”
长宁一听更是恼怒,眼看就要上去教训他,这时一名小厮打扮的人双手捧着几个锦盒匆匆而来:“小少爷!您怎么走得这么快,等等小的啊!”
他见到这场景,只是一愣,很是熟稔地道歉:“哎哟,两位小姐恕罪,我家小少爷冒犯两位了,请多担待。”又对着男孩道,“少爷,可千万别再惹事了,咱们快回府吧!”
长宁却不依不饶,质问小厮:“你是谁家府上的小厮?”
小厮一愣,眼中带着疑惑,仿佛长宁不认识他们才奇怪。一旁的小男孩抢着答道:“我是段府的四公子,我爹可是……”
“哎哟,小少爷!”小厮连忙打断他,“咱们快走吧!这都下雪了,当心着凉了!”说罢,不管不顾地推着男孩走远了。
“如此无礼,我定要查查那是谁家的孩子!”长宁哼声道。
我倒不甚在意,最多就是一个被家里娇惯的孩子罢了,横竖也没有伤到我,便劝慰长宁算了。
雪下得并不大,只是零零散散的飘着,落到地面便融化了,街市上的人也不甚在意,没有收摊,依旧热闹。
我仍是觉得稀奇,往前走了几步,立在桥边,看着雪花星星点点地落入湖水之中,泛起浅浅的涟漪,想起了草屋前的湖。这个时节正是下雨的时候,也是细密的小雨,落入湖水时泛起的涟漪比这里的还要大些,却不会像这里似的这么冷。
这么想着,我揽了揽身上的雪狐裘,便觉得暖和了许多,更想跟长宁道谢,一转头,却见长宁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公主,怎么了?”我疑问道。
长宁倏然回过神来,面上微微泛红,小声嚅嗫道:“你怎么生得如此好看?”
我一怔,哑然失笑:“公主实在过誉了。”
长宁却解释道:“是真的,我其实早就看过你的画像了,本就是觉得画像好看,所以才想来一探究竟,没想到你人比画像上更加美貌。”
我笑着摇摇头,略有无奈:“公主夸赞了,我相貌仅是瞧得过去,我心里是很清楚的。”
长宁也不与我争辩,只是爽朗一笑:“听闻龙氏向来不涉世事,想必你平日里也见不到几个人,我说的是实话,你以后便知道了。还是先上马车吧,我瞧你挺怕冷的。”
我有些讶异长宁的细心,笑着与她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驿馆门前,驿馆往往是各国使臣来往居住的地方,所以比较僻静,这里街道两旁林立的商贩并不多,倒是行人不少,大多都是奇装异服,汉服人很少。
这时,有一男子从驿馆当中走了出来,他身穿一品官员的官服,模样却很是年轻,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原来这词就是这么说的。
男子看到我们似乎很是无奈,略一作揖:“长宁公主,多谢公主替下官操劳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魏帝派来的是大臣,还是一品大臣,不过却被好奇心重的长宁截了胡,提前把我接了过来。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长宁挥了挥手,又凑到这男子身边,“可别告诉我哥,否则他又该念叨我没让他同行了。”
男子无奈摇了摇头,长宁嬉笑着拉着我进去:“你先在这落脚,待我回去禀告父皇,就会接你入宫觐见。”
“是。”我行了一礼,目送长宁离去,又转身对着男子,“大人。”
他倒是很客气,温声道:“夜姑娘不必多礼,在下崔玄伯,现任尚书左丞。此次接姑娘入宫本是本官的职责,却不想长宁公主代劳,本官会将此事如实禀明皇上,还望夜姑娘见谅。”
崔玄伯?原来他就是崔玄伯。我垂了垂眼眸,这次魏帝召选龙氏女子入宫,本就是崔玄伯提议策划的,说起来,他可算得上我的仇人了。这个崔玄伯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尚书左丞,年轻有为,不容小觑。
“大人客气。”我略一委身。
“夜姑娘可先在驿馆休息,待本官上禀之后,便会接姑娘入宫觐见。驿站门外皆有士兵把守,保护姑娘安全,姑娘大可安心。”
驿站门口有士兵把守,美名其曰是护我安全,其实不过是看着我别乱跑罢了。我也不在意,转身去了房间。我入住的房间倒是干净敞亮,房间的窗户正对着魏宫,远远望去,金瓦朱墙,在苍蓝的天空下,的确一片巍峨。看来,我的余生是要在这囚笼之中挣扎喘息了。
房间的门被叩响,接着传进声音来:“夜姑娘,左丞大人询问今天的晚膳,您可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忌口的,一切听从左丞大人的安排。”
“是。”那人应了一声,下楼离去。
这崔玄伯倒是替我着想,左右不过是一个人质罢了,还会询问我的意愿。我与这位左丞大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不过却听好友提起过他。
他倒也算是个奇才,出身名臣之家,年纪还不及而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