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将军，治疗瘟病的药方贫道配出来了。”
正当众人围着泰烟嬉笑的时候，风从练兵场外由远及近递来一道檀香味，深色道袍冠身，满头净发飘然的清水止拿着一方黄纸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百亩庚一听药方配出来了，立马由心底升起一股又暖又浓烈的乐意，他当即便离开还在嬉闹着的众人，带着满面的笑意朝清水止迎了过去：“好！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洪河畔的百姓们苦了这么多日子，这下总算是有盼头了。却不知国师不去抓药，跑来这练兵地是为何故？”
清水止脸上的神色却与百亩庚的笑意恰好相反，他拧着眉毛，神色忧愁将手里那页黄纸朝百亩庚递了过去，道：“方子是出来了，有些药材比较难寻，但好歹费些功夫也都能寻得着，但只有一味药，我等这南地是没有的，需得去他处另寻。”
“哦？是哪位药？”
百亩庚细细端详着手里的方子，清水止上前指着其中的雪灵芝三个字道：“就是这一味，这雪灵芝只在书中有记载，可驱热，亦能解毒，是治疗这瘟疫的关键所在，贫道也只在早些年云游时偶然在药贩子手里见过一回。”
清水止说着，又转过头去望着练武场外暖洋洋的日头，愁绪万千的道：“我们南地多水，地湿，常年不见什么大冷天，但雪灵芝的生长环境需得足干足寒，想来也只有北境足北处的山上或许会有所生长。”
“这……”百亩庚有些犯愁，眼下南北两国战局敏锐，实在不适合做些什么药材交易，要想得到雪灵芝，恐怕现下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找个人偷去北境，但……派谁去呢？
他巡视一圈，将士们大都是土生土长的南国人，要不就是他早些年跟着嬴昊东征西战时从各个小国掳来的战俘，但是北域那块地方唯北国一家独大，眼下这群人里没有几个是去过北境的，若是随便派一个过去找不到路耽搁些日子还好说，但要是被探子捉住泄露了营里的机密，致使洪河防线失守，那可就麻烦了。
最后，百亩庚将目光放在了唯一的儿子身上，他走去百里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沉声道：“百里，这雪灵芝，你负责去寻来。”
百里点点头，他刚要抱拳接令，一旁听了半天的泰烟忙跑过来捉住百亩庚的衣服袖子，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着他，急声道：“不可！百里才接管了白翼军，怎的也算是半个主帅了，军中哪有主帅离席的道理。更何况我们与北国的战况本就焦灼无比，昨日又才损失了一大批将士，眼下正是百里练兵统兵的好时候，营中缺他不可。总之，本宫不准！”
“那要不，让小爷去吧，反正小爷现下闲散得很，正好去那北境耍耍，也顺带帮你等去找那劳什子灵芝。”刚刚离开练兵场的尉迟落衡瞧着这边有动静，便又折了回来，刚好听到几人争论派谁去取雪灵芝这件事，便自告奋勇了，谁料泰烟听了他的话又撑起两个眼睛，回驳道：“你也不可！”
“为何？小爷现在又不带军！”
尉迟落衡不服气的扯高自己的声音，泰烟小手一挥，严肃的瞧着他道：“你心里可清楚了这事有多危险？这是去取救命的药材，还得是深入敌国内部，可不是放你去胡乱玩耍的。再说了……”
泰烟说着，转手指向一旁百里才统好的白翼军，道：“百里才接管这支军队，方才过程的不易你也是瞧见的，他们先前是你父亲的部队，自然是桀骜难训，方得你出面才可镇压一二。百里比你年幼，无甚独自带军的经验，百伯伯管着前方的战事，还得操练红缨军，自是无暇顾及这边。虽说本宫一介女儿家按理不应染指这些政事，但是这支部队就依本宫看来，目前方需得你从旁协助百里，二人齐心方能驾驭。”
“再说了，虽然父皇没治你的罪，但在世人眼中你依然是叛将之子，戴罪之身。尉迟氏本就因与北境有所勾结才被诛九族，你再去那北境，万一被捉了，岂不就坐实了你叛臣的罪名？就算没给捉住平安回来了，也很难再洗清父皇和朝臣对你的怀疑，可就枉费了本宫当初保你的一番苦心。”
小小的女娃儿说着最大胆最清晰的话，臊得方才不加考虑就脱口要去北境的尉迟落衡羞得两只脸红成了过年的大灯笼。泰烟看出自己戳中他心里的痛处，弄得他有些无地自容，便放缓了语气，走去尉迟落衡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本宫觉着，落衡哥哥还不如抓住眼下这个机会，好好留在这里杀敌立功。父皇虽说不如皇爷爷那般仁慈惜才，但也不至于就暴虐至不明事理，到时候说不准父皇看你在这边疆地表现极佳，心情好了还能赏你脱了这奴籍，重回以前的身份也不是没可能。”
“落衡哥哥觉着，烟儿说得可对？”泰烟凑近尉迟落衡耳畔，悄声问他。尉迟落衡被泰烟唇畔呵出来的甜气勾红了整只耳朵，他认真思磨着泰烟的话，然后咬紧牙关抬起头来，红着眼圈，对泰烟点点头道：“烟儿，我全听你的，我哪儿也不乱去，就留在这里好好杀敌，争取早日拿回尉迟家往昔的荣光。”
“又错了！”泰烟轻轻戳了戳尉迟落衡高挺的鼻头，俏丽的笑着道：“是拿回落衡哥哥自己的荣光。尉迟一族已被父皇以反叛之名满门处决，往后你可莫要再轻易提起了。本宫这里自是不与你计较，但……”
因着两人说话的声音极低，泰烟便又暗暗瞥了旁的人一眼，这才放心的对着尉迟落衡继续说道：“旁人可就不同了，你从今往后本宫不在身边，可自己管住些嘴，小心再被有心的人听了去父皇面前多嘴你一句，你可就再翻不了身了。”
尉迟落衡一听却急了，他捉住泰烟的纤细的手腕，拧着眉连呼吸都一齐乱了道：“往后不在我身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烟儿你要……”
泰烟见他差点要管不住嗓子，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免得让他叫出来吓到众人。尉迟落衡却只瞧着泰烟站起了身子，她想甩开他捉着她的手，尉迟落衡见她这模样，却更加坐实了心里的想法，因为准确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便怎的也不愿意松开手。百亩庚还以为两个小儿打闹便没去多注意，只和清水止在一边焦头烂额的争谁去采灵芝。百里在一旁瞧着泰烟和落衡大哥拉拉扯扯的，心里好生疑惑，正欲上手去把泰烟给扯出来，却见泰烟早已因着没办法给小杏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一根一根的费力把尉迟落衡的手指头给扒离了去。小杏又眼疾手快地按着泰烟的眼神意思捂紧了尉迟落衡的嘴，任他挣扎个不停。泰烟瞧了两个人一眼，在心里欣慰的感叹一句：该说不说，不愧是一直作些洒扫活计的婢子，力气就是大。这才几下就摁住了落衡哥哥，当初把这丫头调来出云宫还当真是捡了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