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在迷失,从未寻得自我
由于蒋小鱼与沈鸽的贸然出海,从远洋号抛下来的手榴弹将柳小山的生命从这片大海抽之剥离,如同血痂被暴力撕裂,汩汩鲜血随之涌出,还有翻涌迭起的痛。
而今风起时,海风化作引魂铃摇曳万千,唯有他依然活在那个已经招摇远去的时代。
当晚,盛夏的雷声轰鸣于九天,似乎天地间毫不吝啬地施布一场盛大的祭奠。
有风吹起帐帘的一角,鲁炎不经意地向海边瞥去,只见苏熹微独自一人立于破碎的半截甲板之上,神色晦暗,不见舒展。
暖光的吊灯移过来,在潇潇雨幕中,她眼角的泪闪闪发亮,与周遭的雨珠分明异常,断断续续滚落而下。
鲁炎将一把雨伞打开,移到苏熹微的头顶,刹那间隔绝的雨帘还是让苏熹微回望于他。
“撕掉那封匿名信,里面只有一张安眠药说明书,你的前女友绝对不会给你来信。”
鲁炎微怔,转而又与她一同看向海天处一众沉暗的色调。
“知道柳师傅牺牲,原来你也会哭。”
“我不知道,在看到他身上的弹片孔后……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我那个混蛋老爹……会不会也这样死掉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也是你的半个父亲。”
“我以为我的泪腺已经随着对漫漫寻爹路一起萎缩掉了,我实在不愿意提起亲情这个词……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当他在你千篇一律又茫然无措的日子里彻底消失时,也许这就叫做失去。”苏熹微抹去眼角混合的液体,喃喃自语却毫无底气。
鲁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略显晦涩的语言。
“苏卫说他明天就走,回自己的原大队,另外他祝你好运。”
“这世上从来就没存在过好运,尤其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所有的祈福和烧香都只能用一个词解释,就是无用之人的自我安慰,因为他们除了自己说服自己以外,根本没有能力去开辟第二条解决问题的道路。”苏熹微突然扭头看向鲁炎,长出一口气,试图舒缓跌宕起伏的情绪。
“他们早就知道龙大队把我留在这的原因,我想你也知道,对吗?”
从海训场通往军区的道路上,一辆越野车在熄灭掉滚滚尾气的一刹那,无声无息地停在了路边。
下车之人正是大队长龙百川。
在与邓久光进行过一阵不冷不热的寒暄后,龙百川意味深长的目光,又悄然转向了苏熹微。
“原来你就是苏熹微。”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果你有被动失去过钱财的经历,我是指自愿又非本意自愿……那就是鄙人所为。”
凛凛目光下,龙百川的面色突然间雪化云开,笑容间皆是雪霁清风般的明媚。
“你这小丫头片子,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他拍了拍身后的引擎盖,示意道:“我给你一个回去的机会,现在立刻跟我上车。”
见此情形,蒋小鱼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将高自己不知多少的队旗胡乱扛在肩上,一把扯住龙百川,也随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和邓久光一同返回队里。
可载着苏熹微疾驰而行的车辆,去往的却并不是女兵中队的方向,而是一栋被荒草与废石周覆的研究大楼。
“你的父亲从事什么科研项目,你知不知道?”榕声示意苏熹微坐到自己的对面,她向来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面对榕声近乎于逼迫的询问,还有在一侧旁听的龙百川,苏熹微只得摊开手,坦诚道:“说实话,我并不了解他的一举一动,我也不知道他动起来是要揍我还是再次背井离乡。”
“你父亲和你的母亲离婚了是吧。”榕声不甘心,试图继续进一步的探寻。
“这是隐私,亲爱的女士。你不该把话题引到我的家庭上来。”
“这不是隐私。”榕声直起身,她的目光定定地看向苏熹微,万分笃定道:“你的父亲涉及到一项重大机密,他必须切断自己和家人的全部联系,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既然是重大机密,我也许就不应该听见这件事。”苏熹微神色如常,仿佛榕声所说,仅仅只是一个过眼云烟般的话题。
见此,龙百川有些急躁,他抬起眼,单刀直入道:“我们要你做的,就是配合我们找到苏伍留下的资料。”
“爱莫能助,我和我妈的生活已经和他完全割离了,很遗憾地告诉您,我甚至不记得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