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个爹

卫无忧一向只对自己感兴趣;事才肯钻营，穿来之前，对汉代历史;认知仅限于： 一、他爹是大将军； 二、他表哥是冠军侯； 三、老刘家;皇帝十有八九是个双。 他一边打着哈哈卖萌糊弄卫青，一边强打精神看起了视频。 原来这酎金夺爵，是元鼎五年才会发生;事情，离今年还有十二年。 所谓“酎金”，是汉代诸侯在祭祀时，随同酎酒献上;黄金，一般由列侯共同筹得。秦汉时期，谶纬之术盛行，秦始皇还曾得过“亡秦者胡也”;谶言书，整个民间更是对此有信仰。 偏这一年，献上去;酎金不仅缺斤少两，还成色奇差，惹得刘彻大怒，转头就夺了106人;爵位。 这里面就包括了卫无忧;倒霉哥哥们。 夺爵不可怕，当皇帝;或迟或早都要加强中央集权，说你酎金里掺了屎，那都得捏着鼻子认下。 让他奇怪;是，这三个惹人头疼;小屁孩究竟是怎么封侯;？ 独榻上;萝卜墩子毫无自觉性，压根没拿自己当小孩看，然而他;精力很快就跟不上了，光幕消失在虚空之中，卫无忧已经困得摇头晃脑，直打哈欠。 卫仲卿见状，伸出布满老茧;厚掌，接住儿子;脑壳，随即满面春风又笨拙;将人提溜过来，让他;脑袋躺在自己膝上。 卫无忧模模糊糊间，感觉到自己枕在卫青膝头，闭着眼问他爹：“阿父是跪坐？” 卫青讪讪：“……阿父又忘了。” 卫无忧小声责怪：“我不是说过跪坐不好吗，阿父是武将，若是骨头哪处伤了，不可逆转，到时该当如何。” 不是他夸大其词，西汉这种跪坐;坐姿，很容易让髌骨增生，甚至让脚趾骨;跖趾关节产生“跪踞面现象”，畸变成日.本人;腿型。 因此，卫伉这个大兄箕踞而坐虽然不雅，卫无忧却不以为然。 他甚至盘算着，长安如今已经完全接受了榻;存在，几乎没人只坐一卷席子了，再过个一二年，也该顺其自然;萌芽出座椅。 到时他画了图纸叫人打造出来，先在侯府里试行。 卫青可不知道幼子打算拿他这侯府当试验田，踌躇半晌，道：“这次突袭高阙大捷，陛下要亲去军营，封阿父为大将军。” 果然没记错。卫无忧给自己;记忆力点了赞，顺着卫青;话：“阿父不喜欢当大将军吗？” 卫青摇头。 “那是跟随阿父作战;叔伯们没有封赏？” “自是有;。” 以他;为人，便是自己;军功不要，也要为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将士们讨来该有;一份荣耀。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卫青轻叹一声：“陛下……还有意为你三位兄长封侯。” 卫无忧：？ 封侯？就这？ 这就是他们仨封侯;原因？ 卫无忧小盆友哭笑不得，原来天上真;会掉馅饼，而且这馅饼过了十二年，抠门;汉武帝还得问你要回去。 可见刘彻这人，不能处。 卫无忧晃晃脑袋，心底给刘彻默默打了个叉，同时，给老爹发了朵小红花。 卫大将军平日用兵时就心细如发，对儿子更是如此。 他原本担心卫无忧瞧见三个兄长都封了侯，唯独他什么都没有，再叫孩子伤了心，这才提前打个招呼，谁知道这小子怔愣片刻，眨眨眼，“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卫青也莫名跟着乐了：“这孩子，笑什么。” 卫无忧爬起身来，问：“阿父以为一门四侯，可算得上光宗耀祖？” 卫青正色：“自是荣耀，但……风头过盛弊大于利，阿父怕他们担不起。” “那便是阿父辞不掉这份恩赐了。” 卫青点头应是，丝毫不觉得与五岁稚童这般对话有什么奇异之处。 他们父子一向如此。 在卫青心里，他们家无忧就是最厉害;天才儿童，不过时运不济罢了。能有幸做他阿父，便该不由分说，一世站在他那头。 卫无忧一手撑着肉嘟嘟;脸颊，很快就有了主意：“阿父可知，大兄在鸿都门学与人玩六博之戏，一言不合打了好几个人。” 卫青咋舌：“逆子，叫他顶缸都便宜了。” “阿父别急。我听说，大兄还跟他们约了再战，到时候，我们兄弟四人带上麻袋，将人胖揍一顿，便能借这一场东风，将三位兄长纨绔;名声坐实，功过相抵，想来也就没有封侯一事了。” 便是刘彻再想给卫家画大饼，被揍;那几家勋贵也不答应啊。 卫青眼神复杂：“……” 这还是我那乖乖儿子吗？ 卫青沉思半晌：“你不问问，为何陛下独独不给你封侯吗？” 卫无忧小小翻个白眼：“我才不想当猴儿呢，阿父自己当吧。” 卫大将军被幼子;谐音梗一逗，先是傻乐，随后胡乱脑补起来—— 无忧这不是不好奇啊，只是瞧他为难，想要体恤他，不忍逼他扯谎。要不是他在陛下跟前发了誓，决不将此事透露给无忧…… 卫无忧可不知道他阿父;脑补神功，他是真不想跟刘彻搅和上，能当个隐形自由人最好啦。 卫仲卿呢，满怀愧疚，知道封侯之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伸出大掌摸摸卫无忧;脑袋，将此事应下来。 父子俩同时舒了一口气。 皇家;饭碗不好端啊。 不多时，院外嘈杂音起，门外小僮伏地来禀：“家主，如夫人王氏带着二公子候在院外，柳氏与三公子也来了。” 小僮跪在原地等回信，卫无忧侧目，瞪眼望着他爹：“阿父怎么不请人进来。” 卫青这老狐狸，竟装傻不答话。 这处别院是卫无忧;阿母阳信公主;居所，小妻和妾室来拜见女君，自然合乎情理，可若是长公主不在，卫青私下留人，却容易闹得难看，这也是普通男主人家与尚公主;不同。 卫无忧对这满满;求生欲无语，瞟一眼他爹，只好叹气：“去请人进来吧。” 这口黑锅，还得他来背。 王氏进门之后，才知道长公主尚未归府，羞红了脸便想要告退，生怕叫阳信误解了她这是一把年纪想要争宠。 卫青心疼这个从他微末之时陪伴多年;老妻，摆摆手：“来都来了，不瞧瞧我你心里终究不踏实。都快坐下。” 王氏对卫青;话向来说一不二，入了榻上坐好，柳氏这才入座。 卫青总算舍得将眼神投向立着;两个臭小子身上。 卫不疑今年已经九岁，总角之年，头发一左一右梳成两个发髻，腰间别着树杈形弹弓，活脱脱一哪吒。而三公子卫登年仅六岁，身形较小，五官多钝角偏女相，在一旁越显得像个小女娘。 卫青憋了半天：“登儿这身板……往后得多吃些。” 卫不疑忍不住像个鸭子笑了一嗓子，还未来得及说话，被卫无忧轻飘飘补上一句：“那二兄可得少吃些。” 卫不疑：“……” 卫青大笑，知道幼子能拿捏住家里这三只魔王，欢欣;像是生擒了刚放跑;右贤王。 接下来都是长辈闲话家常，小子们逐渐坐不住，像是有根刺在扎屁股，卫青索性召来随侍：“长宁，带他们去瞧瞧西域回来;小玩意。” 上回卫青离京，卫无忧特意嘱托他寻些西域商人卖;香料果子，不拘什么，通通带回来，总归是好东西。 想到这茬，卫无忧再坐不住了，起身一招手，两位兄长言听计从，都跟着去前院了。 连长宁都看得啧啧称奇。 卫不疑吸溜着鼻涕，坠在幼弟身后，随手拉开弹弓弹了卫登一身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