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面
等我按照模糊的记忆顺着游廊找到正房时，发觉言明正光明正大地站在门口偷看偷听。
听见我的动静，他赶忙过来接应，表情里是忍不住的焦急，“若是再等不到你，我怕是就要破门进去阻止这场闹剧。”
“那还等什么？怕我错过了旁观一场好戏？”我白了他一眼，将水盆与茶壶都交到他那里，不疾不徐向门口走去。
透过被戳破的窗纸，我看清了屋内的光景，盘碗杯碟全被摔了个干净，碎片在凌隐席地而坐的周围聚集。慕璇仪容状态还算是得宜，对比之下，凌隐实在狼狈得不行。
浓烟熏疼了我的眼睛，我撤了身将这视角还给言明，然后找出钥匙握在手里，对准锁孔插进去，在要拧动的瞬间，我听清了慕璇口中蹦出的那个人名。
“白音，我可以相信很多事情，偏偏不信你说从前的都是虚情假意。”她带着哭腔，那是令人心碎的声音。
我将手收了回去，背过身，不顾言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并非我本意，只是慕璇，你若是太过沉迷，我宁愿亲手打碎这场过期已久的梦境。”即使声音虚弱又嘶哑，凌隐他依旧表现得意志坚定。
“我如今在乎的不是过去，而是面前这个你。白音，那时候我们都有所欠缺，没有足够成熟与坚定，所以选择了放弃，可是如今不同了，我不再唯唯诺诺，没有自己的主意，经历过许多事情，我终于确定什么才是值得追寻。你是我青春的见证，是我成长的助力，是我等待的原因，是我的未完待续。那时候你愿意给我近乎所有东西，可如今，为什么会吝啬于一句重新开始的同意？”这是疯狂之前的最后冷静，她一步步走向的，不是曾经那个少年郎，而是互相折磨的同归于尽。
“是，白音是全心全意只对一人钟情，他努力过，付出过，失败过，挣扎过，等待过，但最终被背弃，被留在了过去。现在与未来，你所闻所见的，皆是，也只会是凌隐。所以抱歉，我不够长情，也没运气，面对你迟来的深情，只能表示无能为力。”这种自我剖析，真诚却也不合时宜。
“我不介意身心归顺的顺序，所以今日你若是实在嘴硬着不说同意，也没关系，起码我知道你的身体会说愿意，而且不在乎这份愿意是出自本能还是真心。”慕璇的语气变得轻佻起来。
言明透过洞口看不下去，将我拽过去感受这份窒息。
慕璇在凌隐的身侧缓缓蹲下去，先是将自己的外衫褪去，接着开始攻占凌隐的衣领。
“阿璇，今日你若一意孤行，来日里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再正确看待我们的曾经。”凌隐用自己仅存的力气，将慕璇正在行动的手腕握紧。
“若未来是美好结局，曾经的遗憾也就不再值得回忆。”慕璇轻易甩开了束缚，言语间尽是幼稚的期冀。
“这块玉佩，是不是你曾经许诺要送我的东西？”终于有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让她的急切得以暂停。
“是，但曾经的许诺，如今已经过了有效期。”隐将玉佩从慕璇手里抽了回去，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
“无妨，只要它回归了你这里，只要我不再犯傻轻易放你离去，有些东西，有些感情，总会有天回归我这里。”慕璇用手轻抚过隐的侧脸，然后毫不犹豫吻了上去。
她将自己的一切都押给了这场赌局，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失败的事情，她将全身的重量都向隐压去，他的手只能支撑于满是碎片的地面，鲜血晕染出的花朵妖冶又悲情。
那个时刻我意识到，可以选择让结局停在哪里，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放纵与任性，克制与得体。我与凌隐同病相怜的失败经历，在与旧人重聚那刻分叉出不同的路径。
言明再也忍不下去，急匆匆上前将锁卸去，不过门打开的那刻，出现的还是我迟来一步的身影。
撞破了满室旖旎，主人公愣在原地。
我泰然自若地走进去，巡视一圈，将视线之内所有的窗推开透气。
“渲染太过，也不怕熏坏了眼和心。”一语双关，配上迷离的场景，我很满意。
拿起桌上幸存的酒壶，挨个浇灭了香炉们认真工作的热情，随后我才将注意挪到人身上去。
无视慕璇的不可置信，将她的衣服捡起，走到门口抖了抖，示意她来取：“初秋寒气总是无声无息，但可别小看了它的凌厉。你的不甚在意，反而最有利于它达成目的。”
对我这个闯入者，慕璇抱着最大的敌意，这我非常清楚，可是在摸清虚实前，她不敢妄动，这是我的底气。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将衣服接了过去，在我轻视的打量里走到镜前开始收拾和整理。
趁着这个间隙，我出门去将水盆端起，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向凌隐，用力将水向他泼去。
“清醒了？”我带着不想压抑的怒气将盆甩向慕璇所站的方向那里。
在刺耳的噪音里，凌隐点了点头，他抬眼看我时，像是一条被雨淋湿的委屈小狗。
想到这场无妄之灾起于我的未知全貌就已置评，我不禁叹气。
蹲下身去，我拿出手帕替隐将脸上的水擦去，他的脸颊上有血迹，应该是碗碟碎片临终前的作品。他的胳膊上有简单包扎过的痕迹，布条上没有晕满血，证明伤口不算太深，这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将他藏在背后的手抽到面前，虽然已经预料到是一片狼藉，可亲眼看见还是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尽力将其他有关于血腥的杂念摒弃，小心地帮他将嵌在伤口里的碎片移除干净。
恐惧与拘谨早在对视之后就已消弭，眼泪很给面子地被忍了回去，怒气如浪潮般翻涌不停，刚才还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存疑，现在我可以确定，慕璇在乎的根本不是凌隐，而是自己。
“你这一次真真是诚心诚意，连平日里必备的防身之物都不见带在身上。”将他的大致情况了解一遍后，我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对上眼神时，我才发觉他有多小心翼翼，紧张兮兮：“那些东西我是带了的，只是发现异样时，出于礼貌，我将解药优先递给了。”
我当然知道是谁，他的停顿，已然是带着极大的忍耐，不想让今日怨怼毁了曾经记忆。
“在这里。”慕璇天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说着就要将那个小瓶递过来，像是忘了刚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
“不必了，再对的东西，错过了也会失去意义。”我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