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间消失无踪。他走到拐角处的大玻璃窗前，刚好看见他妈和那个女人来到巷子口。

两个人停下脚步，不知道在聊什么，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

苏桂容的笑轻轻巧巧，眼里有光。

但其实，这两个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朋友。

因为尽管穿上了最好的衣服，苏桂容看上去还是太沧桑，像一块被油盐酱醋浸透的毛巾布。

而那个女人，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养尊处优。

富贵逼人，却不高高在上。像一粒珍珠，柔和，润泽。

他从来不知道他妈居然认识这种有钱人。

如果常建川知道，他会打什么主意？

他正在乱七八糟地想，只见他妈独自上了公交车——是回家的那趟。身旁的女人却没动，拎着他妈之前拿的那个行李袋向车窗的方向挥手。

不久，车子发动离开，那个女人转身，也走进了便利店。

常钦下意识地躲起来。他钻进最后排摆了小孩玩具和奥特曼卡牌的货架之间。一手随便抓了包不知道什么东西，斜着半个身子往便利店门口看。

只见那个女人正往冰柜的方向走。忽而门口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循声望去。

一眼认出来。

是半个月前在随州一中门口看到的那个女孩。

她可能在太阳底下走了一段路，脸上红扑扑的，埋怨地走向冰柜边的女人，叫嚷着：“妈，热死了，帮我拿跟梦龙，生巧的。”

常钦收回目光，脚下挪动，靠近冰柜。离冰柜一米时，又不动了，只斜着上半身探出头去。

女人从冰柜里拿出冰淇淋递到女孩手里，问她：“今天的课还好？”

女孩没说话，皱着眉唉声叹气：“数学太难了，我觉得你给我找谁补课都没用。而且……”她拿着冰淇淋，绕到常钦所在的货架边，翻着薯片说：“江城也没那么好，我不想在那边读了。你都不知道，学校晚上发的宵夜，大家为了减肥都不吃，只有我一个人吃。我跟他们没共同语言。”

常钦余光悄悄飘过去。发现两人只隔了不到半米。

女孩就在他的胳膊旁边。穿着一件黄色圆领灯笼袖的罩衫，白色牛仔短裤，背着白色大书包，书包上琳琅满目地挂着装饰品。有黑色的橡胶玫瑰，乐高的向日葵，还有一个圆形的扭曲星空。

而且书包拉链没拉。

女人站在货架边缘，听女儿说完，温柔地笑笑：“那你高中考回来嘛。”

女孩高兴得蹦起来。

然后，啪嗒一声。

女孩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弯着腰，在捡地上的东西。

突然，一个瘦高的，裤子提到腰间的阿叔凶神恶煞冲过来，一把扯住一身黑的常钦：“扑街仔，看你好久了，偷了什么，拿出来！”

常钦被拽得差点摔在地上。他连忙抓住货架稳住身形，背对着商愿和老板叫骂：“你他妈那只眼睛看见我偷东西了？”

“你这种扑街屁股一掘，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老板上手揪着常钦的衣领，使劲掰他的手。

常钦胳膊一扬，胳膊肘正好撞上老板的下巴。他转身，低垂着头，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商愿，只说了三个字：“你掉的。”

说完就要走，却被老板又一手扯住：“还说你没偷！”

“这是我不小心掉地上，他捡起来还给我。”商愿上前一步，拦住了老板。

老板一愣。常钦从他手下挣脱，耸肩荡平衣服。身形顿了顿，却没回头，径直走了。从头到尾都没在商愿面前露出正脸。

“那天的人竟然是你！”商愿记得那天。高个子的穿黑衣服的男生，捡了她的一个发夹，却被便利店的老板污蔑偷东西。

常钦笑笑，接着说：“我本来不打算读高中的，可是那天听说你打算高中回随州。我算了一下，我们可以同校一年。”

他伸手轻轻抚摸商愿的头顶，朝神色迷茫的她笑说：“没想到我处心积虑这么久？”

商愿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难过。

为什么她没有在更早的时候认识他？

她在他的手掌下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他坚实宽厚的身体，好像这样就能抚慰那个曾经孤独阴郁的少年。

常钦半躺在病床上，这样被拥抱并不舒服。他闷着声音说：“商愿，我当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商愿放开他，好奇地问。

常钦突然单身捏住她的下巴，不管腹部伤口，脸贴近，咬住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