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张知州失踪一事虽被官府压着，可坊间流言不断，沈明好歹将许芷劝住，按住她向周刺史全盘托出的念头。
如今青州动荡，官府中敌友不明，若随着许小姐轻易将自己推于人前，难免会引火上身。
一队衙役奔走而来，沈明侧身避开，而后抬脚向北城门外走去。
同冷清城内不同，宝山寺香客络绎不绝，竟比往日更好。城中百姓畏惧祸事，纷纷来寺中供香火保平安。
见此地无事发生般一如既往开着，沈明垂眼，面上未有变化，在门前买了线香。他并未进殿跪拜，只在阶下静默片刻，将手中香火一齐投入香炉。
辰时，僧人多在正殿上早课，沈明瞧见通向后殿的小巷无人把守，四下张望后向那处走去。
进了后院未走两步，打眼便瞧见一旁枯木根下掉了颗红玛瑙，一看便是嵌在女子首饰上的物件，沈明未动，当下便蹙了眉。
此处通往前殿不过二三里，方黎若是再跑快些，说不准能得救。
只是官差铺天盖地搜着，落了钗环却无人来拾，玛瑙落在显眼之处，若非凶手无心去看，便不会轻易忽视。
可既然犯案，又怎会无心，除非……那人根本不惧搜查。
果真，官府中并非人人清白。
沈明正欲抬脚再进，身后突一人开口叫住了他。
“施主，后殿乃寺内私地，非请勿入。”
回身时面上已带了略带歉意的淡笑：“无意踏入，若有冒犯还请师父谅解。”
那僧人额下一道浅疤，手持长棍，身上已经没了三年前擦肩而过时带的酒气，正是思空。
上次见面已是三年前，那次他低着头，或许思空并不记得他是何人，便沉下心想赌一把，一揖后沈明不再逗留，向窄巷走去。
“施主留步。”
与思空擦肩而过时，他叫住了沈明，一如三年前一般。
沈明驻足：“师父还有何事？”
思空轻声冷笑：“我不去寻，你们一个个倒是上门来送死。”
沈明以为思空三年间未曾见过他，可他不知，思空早在将军府周遭徘徊多时了，只一面是暗卫阻止，另一面是上头有命不得伤将军独女，若非此，他早该一把火焚了将军府以绝后患。
思空念及三年前与他擦肩而过时竟被慧念那老尼引走，因他疏忽守卫放进来几只小耗子被同门打压多年，心间便怒火中烧，他面前之人不过是日日随着将军府之人出入的走狗，想来不是什么重要之人，今日既主动送死，就休怪他不客气。
沈明见势不好，也不再装傻充愣，右手虚按衣下短刀，道：“思空法师此言何意，除去在下，还有谁？”
思空见他要动手，面上更为不屑：“要死的人，不必多费口舌。”
说罢，他伸脚轻踢长棍，左手接过，闪身便持棍到了沈明身前，挥手劈去。
知自己不是对手，沈明打从开始便弃了正面迎战的念头，侧身堪堪避过，可那思空身法了得，不等沈明立稳，便又是一击。
沈明抬刀一迎，虎口震得发麻。
思空此人狠辣，且对沈明身手极为不屑，想到苏冉是一箭穿喉而死，沈明看破他招招冲自己喉间而来，即便吃力也能避开。
“思空法师，除了苏小姐和方小姐，还有谁在此丧命？”
沈明开口是为激他，再得喘息之时，却到底小瞧了思空本事，思空见面前之人如同藻荇般左右避着，根本没有迎战的意思，烦闷得很，索性先制其行动。
木棍先是打到沈明小腿，而后劈在胸口，一根木棍被思空拿在手中，竟像铜铁般，登时一口鲜血顺着沈明嘴角流了下来。
“竖子奸猾，不如自己猜猜？”
沈明倒地，一手捂住心口，将口中血水吐了干净：“叫我猜？失踪多时的张大人自不必说，还有前些日子回乡省亲的徐家私酿老板娘？再往久了看，做丝绸生意的张家富商长子……”
他将短刀藏至身下，撑着身子向后推着。
未等沈明说完，思空便一脚踩上他胸口:“空口白牙谁不会污蔑，找着证据才算。”
“是人做的事，哪能抹净痕迹？”沈明眼神霎时尖锐，抽刀向思空小腿刺去。
思空反笑，抬脚狠踩沈明手腕，接着木棍一挑，短刀便落于他手。
“不过三年，施主便能由从前那瘦弱身板练成此般，贫僧要说声不易，可到底不入流。”
“谁死谁活不重要了，不论沈公子是真凭实据还是胡搅蛮缠，今日之后，便带到地府里与张老儿分说吧。”
语毕，面上仍是轻蔑一笑，手中短刀一横，抬手指向沈明胸口。
果真，统统与宝山寺脱不了干系！
生死一线，沈明不惧，只恨自己无法将消息传出。
忽一匕首向着思空后颈破空而来，思空耳动反手挡下，铁器嗡鸣之间，一人自树梢闪过，揽着沈明退到墙边。
“师父！”
程翎身着黑衣手持长剑，挡在沈明身前。
“还好是小姐吩咐我跟上你，否则死在哪处也不知！”语气间含着责备，沈明认错般垂眼，心头却些许感怀，又得了将军府照拂。
“哈！”思空面上伤了小口，他拭去血迹，狞笑道，“好一个师徒情深，便将你二人合葬可好？”
程翎却不慌，方才暗中观察之时，见思空虽功夫精湛，可出手却少了利落，若像沈明方才那般生疏闪避，不说他自己，便连手下的暗卫也能一棍把他打趴下。
“沈公子翻墙先走，待我解决了这秃子再去寻你。”
程翎暗语，沈明知自己留在此处也是累赘，便轻声应下。
“哪还用分谁先谁后？”
思空大笑，以棍击地:“黄泉路宽，自不嫌挤！”
语罢，方才一片死寂的屋舍房门，竟现出了手持铁杖的数十僧人。
如此看来，宝山寺是烂在根上。
程翎当即拉着沈明上了墙边，却被长矛逼退。
程翎虽是身经百战，可对着近百敌手也不敢笃定能赢，沈明蹙眉轻声道:“师父，若你一人尚可脱逃。待离开后，劳烦师父去书院寻李先生，还有贺淳安宋瑞昌等人，告诉他们定要彻查宝山寺，还有四年前铸币案，连同……”
“住口。”程翎打断，他以目光扫过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