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冰鸾落下的冰晶跌在不仙大帝的头上,陡然将她从往事梦中惊醒。
哪怕如此,她也没有睁开眼:“为什么不继续?”
为了让梦境继续,不仙大帝命令梦魔再为为她重塑梦境。
神座之下的梦魔惶恐不安:“我的法力不济,恐怕会使梦发生变迁……”
不仙大帝的神力之强,梦魔想要进入其精魄中,为她塑造梦境本身便十分困难。
何况近百年来大帝犹如疯了一样,不间断的重复同一时段的梦。梦魔被压榨得形容枯槁。
这一切,只为了大帝能在梦中再看见曾经的自然之子。
神座上的大帝没有说话,始终纹丝不动,
梦魔不敢忤逆,只能继续塑造梦境,然而也力不从心了。
本来沿着过往时间线从容延续的梦,陡然一转,梦境中出现了心魔。
梦魔心中一动,这一百年来不断为大帝重复梦境,她早已知道什么是不仙大帝想看的,而她的忌讳又是什么。
果然,睡梦中的不仙大帝眉头一紧,就在梦魔胆战心惊之时。
冰冷的声线传来:“继续!”
这声音一往无前,破釜沉舟,却仿佛有一种悲凉的痛苦正溢出胸膛。
梦境逐渐清晰……
此时梦境中的沉不仙手中正握着天慈剑,眼前是湍流不绝的净观河。
短短几个月,对勾光的情感已战胜内心对神力的追求和对权利的野心,当初嫁给他的初心也产生动摇。
原本只想借自然之子的力量帮助自己修行天慈剑咒,如今却又为了他,决定将此剑封印在净观河前。
就在天慈剑即将下沉时……
“真不可思议啊,沉不仙……”湍流的河水陡然静止,如镜的水面浮现出自己的面容。
水中的倒影冲着岸上的沉不仙冷笑着。
沉不仙皱眉。
“自然之子真有如此大的力量,当初野心勃勃说要一统七界的沉不仙,现在也耽于儿女情长,男欢女爱吗?”她的声音充满了讽刺。
沉不仙神力浮动,伸手往水中探去,四周水流向旁分开,倒影消失,露出河底的沙石。
可当她收回手,水面四拢,倒影重又浮现,望着她怜悯道:“你真可怜。”
“心魔,我知道是你。”沉不仙目呈金瞳,灿熠生辉。
天慈剑中第六道符咒,封印的便是心魔,是她亲自揭开的封印。
心魔是岁世大神坐下十二使者之一,擅长鼓动人心,他洞悉你心中的妄念,在你心中发芽生根。
“不,我就是织夜神,是最真实的你,而你却并非我!”她眼神怨冷道。
沉不仙垂眸俯视着她:“你说什么?”
“你忘了,现在的你背负着的情魄是谁的吗?”
沉不仙握着天慈剑的手微微一抖。
“你没忘吧!”
是的,她当然没忘,她并非勾光真正的正缘妻子。
命中注定,勾光的正缘妻子是龙族三公主。
然而当初三公主早已有了心上人,而织夜神为了修炼逆术,迫切需要成为勾光的妻子,于是两人为此交换了情魄,各取所需,从此改变了各自的命运。
这件事没有第三者知道。
“那又如何,我仍然是我。”沉不仙傲然道。
“不,你不是你了,你已成为情魄和命运的傀儡。”水中人十分笃定。
沉不仙眸珠凝起寒意,杀心已起。
“好好想想吧,你的思想和行为都已经被三公主的情魄所主宰,她的情魄压制了你的本性,压制了你的野心,让你变成一个情痴。”
“你已经失去自我了,你正在被三公主的情魄同化,你曾经嘲笑她,为了自以为是的爱情,连帝后之位都可放弃,现在看来,你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真后悔,早知当初,不该与她交换情魄!”水中的织夜神眸珠露出浓浓的悔意。
“够了!”沉不仙广袖一挥,水面沸腾起来,倒影被滚滚黄沙湮灭。
然而声音越发阴沉高昂,在四周不断激荡。
“想想吧,在自然之子眼里,他对你好,仅仅是因为他将你当作他的正缘妻子。”
“可怜的沉不仙,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你并非他的正缘妻子,他还会爱你吗?你始终是个替代品,却又何必自我感动。”
“他爱的是三公主的情魄!他们才是互相吸引的天兆神侣!”
此言一出,在沉不仙心中激起千层浪巨。
她剑指一扬,旁边的天慈剑随神力激出鞘,无数剑影冲天而起,划破虚空,劈开眼前一道浮影。
透明的空中溅出血雾,一道魁梧的身形自虚空中显露出来。
“不愧是织夜神,真厉害,早知道是我了……”心魔咳着血,嘿嘿笑着。
净观河消失,周围的一切变成了迎光殿中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沉不仙的心已经产生动摇。
因此他的伤也霎时间痊愈,他抓住了她心中的执念,她已无法再伤到他。
此刻他们就站在迎光殿中,刚刚的一切也不过是心魔的幻影。
“若为了当三公主的替身,而放弃了天慈剑咒,那你真是太愚蠢了。”心魔微笑道。
沉不仙金瞳颤抖,眼眶中赤红如火,金鸾广绫华服被激荡乱窜的神力鼓起,疯狂拍打着她的身躯。
心魔被这强大的气场蒙蔽,耳朵流出血。
他化作黑光,夺门逃出迎光殿,随着大门被推开,却撞见一双沉甸甸的黑色眼睛。
殿内狂乱的气场陡然沉静下来,仿佛时间被拉长。
一袭明蓝衣袍被风吹动,其上一只封印的上古象兽被吹进门槛。
抱銮沾星衣?自然之子!
心魔一惊。
原来仅在门开那一电光火石之间,他的魔识已然化作无数细小丝线,穿过帝星的心魄。
他要找出自然之子的心魔,是他唯一逃生的希望。然而……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真神:“为什么你……”
这是一颗完全没有破绽的心。
勾光伸出手向他身躯捞过去,像撩起一条纱帐一般,心魔的身形顿时变得薄如蝉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