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夜深人静,昏暗酒馆,孤男寡女,面面相觑。
开玩笑的,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眼前的场景看起来特别像氛围旖旎的心动羞涩现场,男大女小的那种。但实际上我只感觉到了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紧张感,类似老师怒视交不上来作业的懒惰学生。
这感觉是如此的日常,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在这一瞬间我甚至以为坐在我对面的是艾尔海森,他把我敲醒勒令我提交学术报告。
“你忘了吗?”
多托雷先生平静地询问。
我颤抖了一下。
咦,有人在监督我的作业,怎么回事呢?
我的视线开始发散,逐渐失去焦点。为什么白天有灰头发的艾尔海森,半夜会冒出第二个蓝头发的艾尔海森呢?
不会吧?不会吧?这,这是错觉吧。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多托雷先生和艾尔海森导师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为什么我会产生这种感觉呢。是因为他们都学识渊博吗?
话虽如此,就算天塌下来我也没有那个胆子对着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老师放肆无礼。我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说道:“呃,我的那份论文没有任何问题,但您似乎不太满意。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多托雷先生顿了顿,然后开口道:“没有。你论文交上去之后,教令院……不,给你留这份作业的老师没有说什么吗?”
继续硬挺着没有任何作用。我沉默了一会儿,诚实地说道:“多托雷先生,那天我写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论文,只是一个阶段性小作业。”
估计老师可能都没怎么看,随便扫了一眼就扔进作业堆里去了……
所以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开始揣测。嗯,如果多托雷先生不是教令院里的老师,而是一位身有大才却怀才不遇的有志青年,虽然当年没有考上最高学府教令院,但他仍然有一颗向往的心,那么他的目的可能是通过我这个教令院在籍学生交出一份“超技术力的天才作业”,来吸引学校老师的注意。
十分戏剧的猜测,具有非凡的想象力,我都觉得我能出版小说了。但显然这并不成立,因为多托雷本身就是教令院的老师,以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
更加靠谱的猜测是,作为教令院老师的多托雷似乎对教令院更高管理层级的某些人或者某些规定不太满意,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并不想直接鲁莽地提出他的意见。他可能只是在通过我这个偶然结识的工具学生交份论文阴阳怪气,刺一刺可能看见这东西的人。然后如果追责下来,论文是我写的,只有我这工具学生一脸茫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这也并不成立,我感觉那个什么分割自我的论文没有任何问题,并且稳重的多托雷先生并不像会做出这种幼稚事情的人。唔唔,怪诞,奇幻,翔实,严谨。一伯分!哈哈,恭喜莱依拉同学,把精力用在了没有必要的地方上!
实在是太晚了,我感觉到特别疲惫,神思飘忽,想了一大堆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
对面的男人听了我的话后一直没有开口,空气再次沉静下来。
已经结束了,该睡觉了。我想着,游魂一样站起身准备告辞。
“等一下。”
多托雷叫住了我。
“呃。”我非常不情愿地停顿。“还有什么事吗。”
半晌没有声音,多托雷还坐在他原来的位置,用手支着下巴,保持着面具对着我的姿势,就这么平静地看着我。
光线不算明亮,他之前进酒馆时只是随手点亮了吧台旁边的灯,灯光在深夜里小小晕开了一点,橙色的灯光仅仅只是驱散了一小片黑暗,照亮了吧台周围的很小一块区域。
哎。我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多托雷先生。”我看着这有些眼熟的场景,沉思着开口问道:“如果老板他有事外出,您代管这里的话,那这酒馆是不是短时间内就归您经营了?”
“…………是吧。”
……为什么你的语气这么不确定啊。我的嘴角抽了抽。
多托雷顿了顿,非常自然地问道:“嗯,是这样的,你要做什么?”
我低下头,然后注视着他,有一瞬间脑子里飘过一个有些不太礼貌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真的特别不合时宜,而且毫无理由,所以我将它吞了回去,然后诚恳地摇头:“我就是随便问问,呃,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一些帮助。”
多托雷用手指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桌面,声音低哑柔和地这样说道。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这个时间来这里找我。”
……什么?
我感觉到一阵茫然。
我需要什么帮助?难道好心的多托雷先生看我整日劳累,疲惫不堪,出于恻隐之心要帮我写作业?
我本来因为疲倦而渐渐眯起的眼睛瞪大,困意在这一秒瞬间蒸发。多托雷先生确实是我遇见过的导师中最独特的一位,可,可恶啊,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好心的先生。啊哈哈哈,老师帮学生写作业,我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这毫无疑问是友善的馈赠,仁慈的赐福,我是否应该接受这份帮助,这真是甜蜜的烦恼……
我欣喜地望着多托雷,张口欲言。
“你在想什么?”多托雷嘴角仍然上翘,语气却没有笑意地说道。“我说的帮助可不是帮你写论文。”
哦,好吧。果然没有这种好事。我耷拉下嘴角,郁郁寡欢地朝门口走去。
“莱依拉,一名优秀的学生应认真地自己完成所有作业,而不应该想着投机取巧。”多托雷语重心长地告诫我。
“唔唔,我知道了。”我头也没回,疲惫地打着哈欠。
“我再说一次。”
多托雷坐在原位,并没有阻拦我的离去。他看着我的背影,语气温和,平静地说道:“莱依拉,如果你遇见了无论如何也渡不过去的难关,不管怎样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到那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帮助你找到解决那个问题的方法。”
我已经打开了酒馆的门,听到他这话,怔了怔,回头望去。浅蓝色头发脸上带着厚重面具的男人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身边是一盏小小的亮起的灯,晕出橙黄色的温暖光晕。他的影子融在深沉寂静的黑暗里,安静而沉寂。
他这话有些奇怪。我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似乎对我有着一定的了解,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