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翻墨未遮山
轰隆隆——
浓云翻墨,风雨欲来,闪电银蛇般不断划过墨色天际,来势汹汹仿佛要撕扯出一条裂缝。
峪州高山环绕,且极为偏僻,近些年才开辟出一条能通往昭都的官道。
豆大的雨滴倾泻而下,敲击在一辆马车车厢上,发出沉闷响动,铜铃晃动作响,车轴上刻着“许氏”篆文字样的金箔隐隐泛光。
此时尚未晚霞满天,白雨跳珠来得又急速迅猛,官差们急忙派人封了前方供车马行走的路,唯恐出了人命。
人群吵嚷嘈杂,乌泱泱挤作一团,一阵闹哄哄没法赶路,过路人挑了担子拥挤在临时歇脚的驿站里,不知雨何时才能变小。
角落中,刘嬷嬷安顿好行李后,掀开蜜合色窗帘,透过窗牖望向马车内,只见小榻上空空如也,哪里有半点人影,心里一惊,忙凑到管事打扮的人耳旁低语几句,管事顿时变了脸色,厉声呵斥:“还不快找!”
与此同时。
隐蔽的林荫小道上,少女没命似得往前跑,好像后头跟着什么豺狼虎豹,头也不回。
她额心处一点淡淡红痕,腕上缠绕着竹节链条似的黑雾,似是量身打造般紧贴在手部肌肤上,并不显眼,不过在旁人眼里却是看不见的。
“警告。”
“宿主脱离剧情警告。”
“宿主行为和剧情发生偏离,将会引发蝴蝶效应,预计后果不良。”
听不太懂这位自称是系统君的话,祸到临头,只得兵行险招,许黎特地挑了条不好走的泥路,雨水打在脸上生疼,她抹了把脸,一步也不敢停歇。
年久失修的路坑坑洼洼,沾上雨水更不好走,前边是条羊肠小道,一旁山势险峭,谷底空旷,间或有石子翻飞坠下,落的毫无声响。
许黎撑着膝盖轻喘,身体微微发颤,思绪翻飞。
说来荒谬,一觉睡醒她发现被困在了和自己同名的躯体里,耳边时常听到这位系统君同她说话,好像是想让她帮忙做什么事,但她实在听不大懂,一概按鸟叫算了。
苏醒时大脑涌入一堆杂乱回忆,应当是来自原身的。
可她尚未搞清楚情况,就被刘嬷嬷拉去稀里糊涂在院里的小佛堂日日诵经抄书,门外还有几个虎背熊腰的婆子看管,模样凶煞,不知晓的以为守的是何方鬼怪。
她试着过打探口风,仆人一律缄默不语,院里都避着她走。
至于借尸还魂这样虚无缥缈之事她自然是烂在肚子里,不敢吐露一星半点。
这些天,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原主是个小倒霉蛋。
自打她进入这具身体开始,摔倒蹭伤就没停过,跪拜用的蒲团里还发现莫名藏了绣花针进去,此类倒霉事情简直数不胜数。
直到不久前,原主府上来了人。
佛堂内,案桌上蜡烛吐着火舌,檀香袅袅一缕升起,木鱼“咚,咚”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敲击着,吟诵落在许黎耳边无疑催眠,望着前方供奉的那尊慈眉善目的佛祖打瞌睡,心里不住念叨抱歉。
院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定是刘嬷嬷又来“监工”。许黎回神,猛地坐直身体,那脚步声却又停在门外,似乎是正压低嗓子和谁说话。
刘嬷嬷天生嗓门大,脚步重,这点估计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又或者心底压根没什么忌惮,最后几句在屋内也清晰可闻。
“此事您放心,先接二小姐回了昭都,到时候人塞到轿子里,那边不问世事,派人打点好了,怎么分得清是不是大小姐呢?”
“二小姐自然是愿意的,这泼天的富贵求也求不来啊,到时候老奴也能跟着沾光。”隔着一扇窗,刘嬷嬷谄媚的模样也能不由自主浮现在人眼前。
“不不不,就算那边有埋怨,也是二小姐的不对,不该抢了嫡姐亲事,请您宽心。”
相看完人后,刘嬷嬷眼睛都笑眯成了缝,等送走陈管事,毫不顾忌转头对着佛堂碎了口唾沫,“呸,要不是这个小扫把星,老娘至于千里迢迢跟着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几年吗?果然晦气。”
刘嬷嬷骂骂咧咧走了,屋内的许黎早就手脚冰冷,替原身心寒。
这是要,瞒天过海,让她替嫁?
原身不也是嫡出吗?为何偏心至此。
所有人对提起原主讳莫如深,仿佛是个烫手山芋,可原主满打满算也不过刚及笄不久,怎么就碍着了别人的眼。
不知道原主会怎么选,可她不能坐以待毙。
为难许黎平时几乎不动的脑子,翻来覆去几日,受不了这里诡异的氛围,加上心里抵抗这门替嫁的亲事,她能想出的唯一对策就一个字,逃。
若是成功,她就能重新过回躺平的快活日子,远离是非,说不准能找到让原主回来的办法。
赶着大雨,刘嬷嬷一行人忙着搬运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又自以为将她拿捏死了,无暇顾及她。
她瞄准了时机,悄无声息离开了人群。
官道被官差封死了,只得走崎岖山路。许黎在暗夜隐匿,装作是普通不过的过路人,等走到看不见人群,毫不犹豫撒丫子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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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即将到临,许黎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深吸一口气,不敢耽搁,继续往前走。
甫一起身,她身下的泥土似有松动,果不其然,紧接着脚下一空。
意外的来临虽迟但到,许黎已经对自己的霉运体质有所适应,眼疾手快一刹那的功夫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一根枝蔓,才万幸没和那些沙石滚落下去。
天无绝人之路,原主久居佛堂,平素吃斋诵经,算不得粗壮的枝干姑且足够承载她的重量。
山林树影婆娑,瘦小的身躯挂在崖边摇摇欲坠。
来不及庆幸自己手快,她脑袋瓜子还没想出上去的办法,上面隐约传来些响动,许黎连忙屏住呼吸,心道没想到刘嬷嬷找来的速度这样快。
细细一听,不同于刘嬷嬷过分尖锐的嗓子,那人声道轻扬,雨声哗啦中听来尾音缥缈,颇有些斩冰碎玉的意味,似轻飞飘羽不留痕迹般掠过心尖。
偌大雨幕笼罩天地,恍然置若云端,似有似无减弱人的听觉。挂着难受,许黎留存理智,耳边清晰捕捉到疾风破开。
还有剑刃出鞘,刀剑相接发出“唰”“铛铛”的响动。
并非是刘嬷嬷,倒像是刺客杀手三教九流的人物。
这下祸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