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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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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腾一声转过身道来,急促道:

“景玉,拂风道长的母亲是汉人,先太后又是二嫁之身,他们都与平杀落艳有关。三十年前,拂风道长在玄清观里亲眼看见先帝被毒死,竟然还能全身而退,你说他会不会就是先太后的儿子?”

拂风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只偶然提到他的母亲是汉人。

苏景玉不好猜度,一直以为他与南疆毒王谷渊源颇深,所以才知晓平杀落艳的事。

那日在玄清山上,拂风说起早年共有三颗平杀落艳,其中一颗被南疆老毒王的大弟子巫洛浦偷走,之后带着妻儿和徒弟逃往大夏,途中毒药没能保住,巫洛浦也死在徒弟和妻子的手上,却没有提到那个孩子。

三十年前,这颗平杀落艳出现在玄清观里,先太后用它毒死先帝,助皇帝登基,当时祁公公也在场。

祁公公服侍先太后多年,苏景玉之前还不曾怀疑他的身份,以为当年平杀落艳遗失后几经周折才到了先太后的手里,直到逢月说起拂风的样貌与先太后相像才点醒了他。

倘若祁公公真的是巫洛浦的徒弟,他极有可能就是害了拂风的罪魁祸首。

苏景玉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还让逢月费神,抱着她温声道:“睡吧,改日我叫人去查一查祁公公入宫前的身份。”

窗外,左手刀一身黑衣隐于浓浓的夜色里,目光悲悯地看着房里透出的那一抹微弱的光亮,手里散发着血腥味的短刀攥着吱吱响。

他很想去看看自己从小守护到大的世子,像当年白夫人过世后那样安慰他,却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在他心里,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年疼爱他那个昆叔了。

斗笠的黑纱下,黯淡的双眼渐渐涌起狠绝的光,左手刀凌空一跃,如夜鹰般朝苏府西北角飞身而去。

佛堂的门完全被整齐的木条钉死,看不见半点缝隙,窗子也封的严严实实。

他低头立在窗外,听见里面有挪动椅子的声响,手中短刀一挥,咔嚓一声,封窗子的木条齐刷刷断成两截,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掰着断裂的木条绕着钉子向一旁旋开半寸,捅破窗纸,燃起火折子向佛堂里看去,火光映在他泛着血丝的双眸里,令人毛骨悚然。

佛堂里一声惊呼,楚妈从太师椅上跌下,用几节衣带缠系而成,耗尽力气摸索了一整日才挂上房梁的上吊绳随着涌入的寒风扭摆。

孟氏艰难地扶着椅背站着,虚无的目光望着眼前的绳索,只等着彻底解脱的那一刻。

左手刀森然冷笑,眼底透出噬人的恨意,弹指间几枚铜钱嗖嗖嗖飞入堂内,锋利如刀般将上吊绳削的七零八落,大手一挥,木条回归原处,重新将窗子密封起来。

暗夜里,身后绝望的哀嚎声响彻天地,他回想当年白夫人郁郁而终,这十年来苏景玉所受的痛苦,心里仍恨意难消,脚步沉重地踏雪离去。

*

次日天还没亮,苏景玉换上一身素白的袍子,与苏天寿一起将子溪的遗体送回鲁国公府。

锦瑟服侍子溪多年,昨夜抹脖子随主人去了,她陪着嫁进陈府,如今已是陈家的人,尸首也一并送回陈府。

陈鸿举昨日便派人出京告知陈勉这一噩耗,让他尽快赶回来筹备丧仪。

陈府内院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灯笼,不论主仆俱是潸然泪下,一身缟素,哀悼这位嫁入府中不久,善良温顺,落落大方的少夫人。

子溪怀着身孕死在定远侯府,苏家必然要给陈家一个交代,她心口的伤一看便知是被利器所致,根本瞒不住人,何况府里人多嘴杂,难保日后不会将真相泄露出去。

苏天寿端坐在陈府大堂,铁青着脸,面对着陈鸿举拉不下脸来致歉,何况子溪只是个晚辈。

苏景玉代为下跪赔罪,照实称父亲与孟氏争吵,子溪上前劝阻时才被伤到要害。

苏天寿为人冷漠,与夫人感情不睦在朝中人尽皆知,陈鸿举为子溪与未出世的孙儿痛心,对苏天寿反感之余,越发对苏景玉另眼相看,欣赏他坦荡磊落,勇于担当,不畏人言。

子溪过世惊动了皇帝李亢,准予陈勉放下手中的差事立即返京。

半月之后,京城的积雪早已经融化的干干净净。

鲁国公府香火缭绕,白幡遍地,哭声震天,掌心大的白色纸钱遮天蔽日,随着寒风四处飘散,像是下雪了一样。

子溪的棺木沿着十里南亭街出京,在一片哀乐声中入土为安。

墓碑立起的那一瞬,漫天纸钱再度纷飞,逢月凄然看着子溪的名字,扑进苏景玉怀里哭的泪流满面。

不远处,陈勉穿着丧服走来,肩上斜披着一层哀丧的黑纱,消瘦的脸上尽是悲意。

逢月擦干眼泪颔首致意,苏景玉歉疚地拱手:“陈勉……”

“苏兄不必如此,我知道你尽力了。子溪生前曾对我说过,她最信任的是表哥,最亲近的是表嫂,她在天之灵也会想念两位的。”

陈勉眼里泪光闪烁,低头缓了缓情绪,又道:“苏兄,我同子溪一起叫你一声表哥,我已经决议今生永不再娶,守着子溪的亡灵,只求来世还能与她结成夫妻,再续前缘。”

逢月蓦然转身跑开,蹲在子溪的墓碑前痛哭失声。

她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就被一场积怨已久的盛怒牵累的香消玉殒。

回到苏府那夜,子溪与她坐在床上私语,说陈勉待她很好,只是不善言辞,若是子溪在地下听见他方才的告白,一定会很感动吧。

真的有前世今生吗?她曾经怀疑过,不过在这一刻她愿意去相信,祈祷着他们两个人来世还能相守在一起。

丧仪持续了一整日,逢月的眼泪几乎流尽,回府时已是入夜。

十七岁的生辰,没有湖光月色,更没有画舫行船、洞房花烛。

白日里的哀痛久久挥之不去,苏景玉掀开被子迎她入怀,她从床上挪到极乐椅上,缩在他怀里抱着他。

这是她有生以来最难受的一个生日,好在有他陪在身边。

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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