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
师父说,人之有八苦,其中无生门。
明月下山前一晚,师父占卜天机,曾告诉她,山下等她之人,命中劫数无数,其中自己对他的那道劫更为甚。
明月不解:“师父,是何人?”
师父说:“因缘际会,命有八劫,汝如今心中所想何人,便是何人。”
心中所想何人?
小郎君!
明月俯身,曾询问:“望师父赐教,八劫何解?”
老者望向天外,告诉她:“你心有七情,却未发芽。而他这劫数,唯有你心中七情生根发芽,方可解。明月,你是我此生唯一之徒,如今师父告诉你,若那人劫数不解,你便永不能归家,永不能啊……”
家?
明月问:“可我的家就在这里啊?”
师父摇头:“不!你的家不在这,不在这一方,回去吧,回去改命,改了命……便能早日归家了……”
明月睁开眼睛,沉默看着榻梁的花纹,桔梗花样,将军亲手刻的婚床。
劫数,无生门。
明月想,她那时疏远小郎君,是为了唤起他心中原为“苦”的情,而嫁给将军,又是为了唤起小郎君的“恨”。
小郎君八苦唤醒,自己七情生根,方可解。
她能回到师父所说的家,他能像平常人一般,安稳度日,不会再有人看不起。
听着多好啊……
明月说:“冰裳,师兄。”
“家是什么?”明月第一次想知道:“家很好吗?”
会比救人?会比哥哥待在一起还要好吗?
听萧凛说明月病重,而日夜兼程赶来的虞卿,满眼心疼的看着她。
冰裳答不出来,却笑着摸了摸明月的发丝,轻轻说:“家,就是好多人在一起,没有算计,没有偏见,偶尔会有争吵,但又不会分开,是世间最好的词汇。”
好奇怪,明月一时找不到意义了。
她侧过身,斜躺在床上。
冰裳握紧明月手腕,缓缓说:“你想救质子殿下,可也不能盲目。这么几年,我也察觉了,质子殿下于常人,缺少很多,明月……你想做的事,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明月说:“我知道,但总归放心不下……冰裳。”顿了顿:“我若是离了京……会如何呢?”
她躺在冰裳腿上,脸色苍白无血色,如同一块极好的白玉:“……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虞卿柔声道:“师妹应该做自己。”
她先要坚持自己的信仰,才能做自己。
现在这样,不正是当初她最讨厌的样子吗?
把自己困在一处,和哥哥当初送她的那只金丝雀,又有什么分别。
虞卿永远记得,当初在不兆山,少女执剑立于山顶,眉眼笑如弯月,声音清亮,发丝随着清风飞扬,笑着说:“师兄,我要登天,捉月亮。”
那一瞬间,清风为之动容,树木为之盎然,山顶的云,山下的水,穿梭的鸟,都不及此刻山顶那道明黄身影耀眼。
少女想捉月亮,却不知道,在一些人的眼中,她就是月亮。
那么明暖,那么耀眼。
你看,明月。
那才应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