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思君窃自悲兮
天气冷了下来,大雨簌簌落,息月自里推开朱红殿门,仰头看了一会,打开了右手拿着的,画山水的油纸伞。
裙面上的金链禁步微微摆动,香囊安静,宝蓝色印花坠珍珠的丝绸纱裙荡漾,息月右手拿着伞柄,左手轻提群纱,下了阶梯,玉牌金铛轻轻贴在纤细的脖颈上,随着息月的步子而微晃,赏心悦目极了。
随着息月而出的,是一位娇俏的小姑娘,执着一把油纸伞,蹦蹦跳跳跟在息月身旁。
两个人儿一同走着,走了许久,一处小筑便显在了眼前。
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好奇的很,跑到息月身旁:“小尊主,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和咱们在息山的司命殿好像哦。”
息月收起纸伞,揉了揉小昙花的脑袋,“我们进去吧。”
小昙花点点头,跟着息月走了进去,经过走廊,到了院子里,打开那一道圆木门,里面便是一处小园子,走马灯,青石潭,各种品种的花木,一些鸟儿在谭上的梧桐树上筑巢鸣叫,而正中间的稍后方,便是座古朴庄重的大屋子,屋廊上挂着各种颜色的冰晶风铃。
小昙花杏眸微睁,看向息月,“小尊主,我记得你最喜欢的,是在苍盐海的寝殿,您总说,在哪里,比在任何一方住处都要安心,睡得也安稳,可是这里……”
息月牵着小昙花往屋子里走,面庞柔和,“可是这屋子,一点也不像苍盐海的寝宫对吗,小昙花,你知道我的习惯,在陌生的地方,无论呆了多久,也始终亲近不起来,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家始终是家,我不愿在距离家很遥远的地方,在建造一个和家一样的房屋,我要有所悟,方才不会忘,自己所来是为何,所去,又是为何。”
打开了屋门,苏苏不在此处,想是还在自己的屋子里睡着。
天阴,息月点了烛火,烧了火炉,不知在煮些什么,小昙花在暖榻上坐着,下面是长长的,教地板高一些的木板炕,炕上铺着软软呼呼的毛绒地毯,她的手撑着两腮,安静看着息月忙碌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
过了一会,火炉里的火光越来越旺盛,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息月也坐了下来,拿起壶倒了两杯,一杯自己喝着暖胃,一杯给小昙花。
小昙花双手接过,放在桌上,息月说:“不好喝吗?”
小昙花说:“小尊主,你是不是忘记了,阿昙不喜欢喝茶。”
息月笑了,眉眼弯弯,“那不是茶,是奶乳,你最爱喝奶乳,都不好好看一番,你呀。”
小昙花眼睛一亮,端起来打开杯盖,果然是又香又甜的奶乳,她端着奶乳,小屁股一挪一挪,挪到息月的旁边,揽着息月的臂弯,将脑袋靠在息月肩膀,喝了一大口奶乳,笑着说:“还是和小尊主在一起幸福。”
“在稷泽和大水哪里不幸福吗?”
“哪里幸福了,”小昙花喝着奶乳,躺倒息月的怀抱里,软软说:“在水神和宙神哪里,不是在想念小尊主,就是在修身睡觉。”
“对了,”小昙花猛的起身,看着息月,眉眼欢喜,笑笑说:“小尊主你不知道,水神每次惹了您生气,都会一个人半夜跑到您寝屋门口的潭边蹲着,一边委屈巴巴地盯着房门,等着您出来看见他,他好卖个可怜让您心软,一边拿石子,在锦鲤潭里打着水漂,那模样,活像个大金毛狗狗,偏您每一次都没出来,水神殿下每次都恹恹地等到后半夜才走。”
息月垂下眼睛,“我哪里舍得生大水的气,他每次都当了真,跑过来,哄着我,粘着我。”
那个以水为身的神明,还未曾陪着自己的心上人,在生辰前,在看一遍水龙戏云鲸。
便就那样陨落了。
息月笑着仰头,暖暖的眸中泪光闪烁,柔和的呢喃:“索性,我会救他回来。”
索性,她做完一切后,他会重归于世。
索性,他回来以后,这世上便没有她了,他也不会太过伤心。
索性……
*
“小昙花,我还有几天的时间呢?”
“不会超过两个月了。”
小兰花放下杯盏,握上息月的的指尖,“小尊主,我们还有两个月就要回家了,小昙花感知到了,您不开心,为什么?”
息月笑了笑,拿了杯子,“没有啊,我很开心。”
小昙花蹙着眉头,歪了歪头,盯着息月看了一会,抬手,手掌开出一朵盛开的幽白昙花,花瓣上下浮动,好看极了。
息月笑得柔和,“送给我的吗?”
小昙花点点头,另一只手拿了花下来,戴到息月耳朵上,不一会,花瓣闭合,形成未开包的样子。
小昙花顿时委屈了,严肃的看着息月,“小尊主,为什么不开心,您有事情瞒着小昙花,您从前不会对小昙花隐瞒任何事情的,是什么事,让您瞒着小昙花,是很危险的事情吗?小尊主,告诉小昙花,是何等大事。”
息月拿下闭合的花苞,揉了揉小昙花的呆毛啾啾,“没有大事,只是有些舍不得。”
小昙花疑惑,“舍不得何人,舍不得那澹台烬,还是黎苏苏,还是远在夏国的叶将军,还是萧凛?”
息月摇摇头,“不,我对他们所有的舍不得的,在我改变的宿命中,已然消弭。而今的放不下,只有冰裳啊。”
她垂下眼瞳,叹息说:“在这个世界,识了许多人。 ”
息月跪坐着,听着,仿佛在飒飒风雨中,梧桐枝干在摇晃,锦鲤在扑腾戏水,走马灯被浇湿,雨打芭蕉,大珠小珠落玉盘,在青石路。
“我也知道,到了最后,待我稳定此方世界,所有逝去的生灵都会回来。所有人都会很安稳。可是到了最后,最为心忧的,还是冰裳。”
小昙花说:“小尊主的改变,已经让这个荒唐的世界得很好了。冰裳小姐脱离了既定的悲惨命运,有了主宰自己天命的筹码。”
息月低首,捏着腰间的香花囊,那是十岁生辰时,冰裳亲手绣来送给她的。
过了许多年,一直在息月的身上挂着,不曾摘去。
小昙花顿了顿:“就是小尊主您赠给她的光珠,光珠纯净温和,是您自小戴在身上,赠给冰裳姐姐一颗,哪怕百年后,冰裳姐姐依旧会是平平安安,安安稳稳的冰裳姐姐如今也有了很多人的保护,传来的信件中,不是还说,冰裳姐姐已在半月前当了皇后,此后,定然会康乐喜乐。”
“是啊……”息月垂下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