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人
这是什么收留癖吗?进谷的人都想留下? 初夏不自觉微微皱皱眉,所幸未被众人察觉。 守山人看看白船,又看看围坐的众人,犹豫一下,笑着说:“好,小姑娘要是恢复好了,明天送你出去。免得家人担心。” “麻烦朔家了。” 初夏不露声色道谢。今晚不得已,要忙了。 离开松林高论的小广场,初夏让白船带她去看看自己的“落水点”。守山人的邀留让她有些在意。 白船因适才的谎言被初夏心照不宣地圆了,也不多问什么,便引她到了湖边。 电脑表早没电了,初夏一路用心记着方向路线。忽听白船低声说了一句:“不会从这里走的。” 初夏一愣:“你怎么知道?” 其实从下午白船的社会学吐槽,到方才他对守山人的隐瞒,都让初夏有感觉,他不是她以为的木讷倔强的小孩子。无妨,他也许有他的原因和考量,只要对自己无害就行。 “他们不知道这里能出去。你其实是从这里进来的,对吧?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 同样的问题,这次她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入口”。 白船却回了“你怎么知道我从这里来的”的答案:“你第一次来我看见你了,背了个小火箭。所以我才幻想你是外星人……”说完不好意思起来。 那小火箭指的一定是她的氧气瓶了。得了兄弟,你也别不好意思,想必你也看到我跳大神了,该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初夏叹口气。 “咱们走吧。” 两人沿溪而行,幽人谷方向忽又传来笛声,韵律与守山人的呼麦很像,带给初夏的悸动的熟悉感也很像。初夏正待这回好好体味一下这音乐,身旁的白船突然抱头蹲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 “头疼。也不知道是谁,隔三差五吹这个破笛子,烦得我头疼。” 初夏以为他真只是欣赏不来音乐,烦这噪音,见他揉按无果,已经开始用拳头捶打太阳穴了,才意识到他是真头疼,赶忙掏出随身携带的绷带,在溪水里浸冷了,给他缠在头上,扶他回到小院。 “这音乐有点儿怪啊?” 她试探着问。 “不是这音乐,就这个破笛子。朔家唱的也是一样的歌,就没这么烦人。” 白船将草茶一饮而尽,烦躁地说。 初夏笑了:“是你心浮气躁吧?我怎么听了不烦?” 换来白船一个白眼。 夜幕下,白船像是知道她夜探幽人谷的计划似的,睡也不睡,点个烛灯靠墙坐在床上编绳子。 初夏也不理他,盘腿坐好,闭眼入定。 长街上边走边望,半晌才找到守山人。 “守山爷爷。” 那老者回头,垂首检视自己的打扮,略诧异地问:“叫我?” 见初夏颔首,不由摇头笑着说:“山区的工作是催人老啊!我这年纪,看着就像爷爷了。” “那……大伯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啊,本来是国家安排的护林员。” “现在呢?” “现在也是啊。” “还是守护山谷的长辈。” “啊,对。” 守山人像想起什么似的,“现在还照顾百来个不幸的人,借国家的山林,给他们一个庇护所。” “顺便宣传点儿庇护所的好,和外面世界的不好?”明知面对的是一片丹心,初夏还是冷冷地说。 “那怎么会?” 守山人着急地解释道:“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受了欺负和委屈,才来的谷里。咱不是整体做否定,但对于他们这些个体来说,确实有受了委屈无处申诉的情况在。” “你跟上级报备过,这山谷藏了这么多人吗?” “这里林区由我负责,别人不知道这山谷,也不知这里有人。上面视察调研的时候,也会绕开这片山谷,找不来的。我虽然是个没文化的护林员,但……”守山人有些沮丧地继续说:“我只是想力所能及地帮一些走投无路的人。” “白船也走投无路?” “啊,那孩子?他也是自己想留下来的。” “那你就任他留下来?不怕他家人担心吗?” “我们这里讲平等和尊重,他自己能为自己做决定……他自己提出要留下,谷里就收留了他。” “他自己提的?不是像你今天问……不是你主动问的?” 白天,守山人问初夏是否愿意留在谷里时,那种氛围与其说是询问邀请,不如说带着要挟的微妙意味,因而初夏才觉得不适。 “当然!” 罢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结境里审他们,不但不对等的关系令初夏不舒服,面对不完整的他们,能打听到的东西也有限。 初夏正打算走,眼角瞥见不远处坐着一个形容惨淡的人。那人戴一顶礼帽,面上一片雾蒙蒙模糊不堪,若说有遮挡吧,又好像能看出他留了两撇山羊胡子,长了一对小眼睛。那对小眼睛望向守山人,像是在等他。一身衣裳做工精巧,却像是归来的旅人,浑身上下灰扑扑的,比守山人看着还风尘仆仆。 看来这守山人保护的谷民里,也有好有坏啊。慧根这东西因人而异,总有谷民一时之间尚不能被守山人熏陶感染,一心向善。 但这糊着一层灰雾的视觉感受是怎么回事?真是怪哉,初夏没见过。 她虽心下疑惑,但此行目的已达,后面还有任务,便同守山人告了别,归形出定。 白船已经抱着他那团线绳睡着了。 初夏蹑手蹑脚走出院子,直奔北面幽人丘。刚才忘了问足禁幽人丘的事,不过不打紧,总得亲自探查一番。 丘下并无防护措施,看来守山人对谷民的束缚全凭威信。白船说幽人丘是禁地,初夏准备了几个可能性和应对方案,结果却面对这么个不设防的山丘。 幽人丘不高,她大摇大摆步行上去,不多时便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