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气
过了很久,大约是深夜了,初夏站起身,抖了抖麻了的双腿,揉了揉酸了的老腰。 客房门紧闭着,客厅留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导火索散尾葵雄赳赳气昂昂地在角落站着,房间里的一切都尽可能地被归置整齐,连陆离拼的高达,一个个都直视前方,立正稍息。 她轻叹一声,去厨房找吃的。 “我来吧?” 身后传来陆靖一的声音,“我也想吃点儿东西。” 有人退了两步,有人上前一步,灶台前就换了个点火做饭的;有人进了一步,有人退上一步,不尴不尬地破局,也是破局。 陆靖一凑点现成的食材做了两碗蔬菜汤,两人坐在桌前默默吃着。 “手怎么了?” 陆靖一先开口,“中午就想问。” “没事儿,小伤,”初夏停筷又翻过手背瞟了一眼,“都快好了。” 回来一共见了四个人,朱晓晓自不必说,张羽就没张嘴关心过半句。剩下的两位,一人问了一遍。 朋友和同事确实不一样。 “会不会落下疤?我在美国有用过一种挺好的消除疤痕的药膏,改天托人找找,寄回来两管。” “不用了,没必要。” 大半夜的,又累又饿又困,初夏拒绝地有气无力。 怕对方又敏感,她抬起眼皮看了陆靖一一眼,果然见她抿着嘴盯着碗不说话。 初夏解释说:“我不太在乎这些,人体本来就是消耗品。以前有个人跟我说‘伤疤是经历的勋章’。” 她晃了晃手背:“你看,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没刻意虐待过伤口,这伤也不深应该也不会有特别明显的印记。只是它重生之后长成什么样,也没必要去勉强。” 没听到陆靖一反馈,她叹口气继续说:“其实我早想跟你聊聊了。这房子呢,你付的房租很足够,理应是我担心你住得舒服不舒服,你完全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你付的租金,帮了我天大的忙了,跟朋友收钱是我有愧才对。” “别这么说,没人陪着,我也不愿意在外面孤零零地找房子住,幸好有你收留。我这人就是容易瞻前顾后,我——” “你这人……你小时候可不这样啊。”初夏想缓和气氛,带笑轻嗔,“总之呢,以后咱俩都是这房子的主人,平等点儿,别多想,好吧?” “嗯。那个……今天我——” “劈头盖脸地责备陆离,是我不应该。” 初夏抢着说。 “其实我也不对。你们之间的事,我却去多事……他其实很体谅你的。” “嗯,所以说,陆离很了不起。” “我看他已经有点难为情了,还笑呵呵的,就——” “你……”初夏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唔,算了,有些事不该我说。” 她用筷子搅了搅汤,扯开话题说:“我下不为例吧!跟他道歉,他就别想了。” 陆靖一笑了:“但他习惯你、理解你,对吧?” “要不说他了不起呢。” 初夏笑笑,“后面有什么打算吗?有要帮忙的地方,不用有顾虑。” 陆靖一算来,回国在这儿呆了月余了。她适应得很快,国内确实有不同海外的便利和舒适,加上在国内与父母相隔近一些,也方便照顾。她在最初的“回国看看”的想法之上,萌发出了回国发展的进一步打算。 \"最近在联系合作过的本地乐团的同行,想看看有没有工作机会。\" 她徐徐道来,“同时等那边案子的结果。” 初夏本无窥人隐私和计划的意思,想问的只是她需要配合的地方。 见对方跟自己没说在一个频道上,放下碗筷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窗外,说:“行,有要帮忙的就说。不早了,再不睡,鸟都起床了。那可太吵了,想睡都睡不了。” 互道晚安正要各自回房去睡,陆靖一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那个虾兵蟹将,又找来过一次。” “谁?找谁?” “就是那个牛鬼蛇神魑魅魍魉。” “……?”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咱们在机场遇到的那个、后来找上门来的那个……跟踪狂。” 陆靖一有点儿着急,怎么表达不清楚呢。 但是这个人,到底该怎么形容描述呢? 好在初夏明白了:“喔,想起来了。” “我还是说找错门了。” “唔。” “哪有强行要认识别人的。一直找来也不是办法,怪可怕的。要不然,咱们还是报警吧?” “不,不,”初夏抵着卧室门,“对方没做什么,报警也没用。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认识。”初夏走进卧室掩上门,探出半张脸。只露一双眼,狡黠地闪闪发亮。 陆靖一还不知道,她已经跟他正式“认识”了,还加了微信。但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认识。 手机里,躺着在弦溪谷的那几天何易卓发的一条消息。 他现在还处在不敢造次的阶段,只清清爽爽地发一条消息,再安安静静地等待。她不回,他也不追问。 男女暧昧之初的拉扯,他陪她玩儿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