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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抒晨坐在桌边，手里捏着药瓶，入神地看着它。
这一瓶里面一共有大几十片药片，如果都吞掉的话，就都能结束了。
摆在一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显示出一个陌生的号码。
姜抒晨按掉，片刻后，这个号码再次打了进来。
她想寻个清净，便接起，极其不礼貌地和对方吼道：“把我从你们公司电话单上划掉，别给我打电话，没钱。”
对方一顿，随后说道：“姜小姐，您误会了。我是华兴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田美，对您这类案子比较有经验，想问问您是否可以给个机会。”
姜抒晨垂头，道：“我找了好几个律师，都说胜算不大，你就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想您大概不了解法律界，”田美笑了笑，说，“但总之凡是经我手的，都没有败诉的时候。”
姜抒晨：“段逸叫你联系我的吧？”
田美：“是柏旭浩。”
姜抒晨这边沉默，田美不慌不忙地继续往下说，“得知您最近一直很困扰，一度想要放弃，我觉得非常可惜。纳美的意图我们都很清楚，但苦于没有事实来支撑。”
“所以呢？”
“我有件事想要提醒您，”田美说，“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是真相。”
姜抒晨：“现在我是那个‘不可能’。”
“不，”田美说道，“在你离开之后，那台碎纸机发生了什么才是所谓的‘不可能’。”
姜抒晨放下药瓶坐正，“我看了监控，我走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有几个人来了，也只是正常碎纸而已。”
田美：“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着重调查的点。”
“慢着慢着，”姜抒晨理了理头发，似是借着这个动作一起理了理思绪，“纳美是铁了心要送我进去，就算调查，只要拿不到关键性证据证明我无罪，那也是白搭。”
这些天，她不是没想过各种可能性，以至于每晚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可不管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丁点有利于自己的因素。
最后的纸稿是她拿的，她还有什么可洗的余地。
“不，您相信我。”田美语气坚定，“您什么时间有空，我们见一面，再细聊。”
她的口吻实在是笃定，听起来像是有十成把握。姜抒晨如死灰一般的心，忽然又燃起了一点细微的希望火苗。
“真的能行吗？”她问。
“相信我。”田美低声道，“人可以被征服但不能被打败。在努力到最后一秒之前，直接弃权也太可惜了。”
明知没有太大胜算的事情，还去努力做什么呢？
姜抒晨很想问她，但是她现在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疲惫。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之后，她问：“那今天晚上行吗？”
*
住院部
段逸走进人来人往的住院部大厅，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
“姐，”他接起来，“你见到她了吗？”
“我刚和小姜面谈出来。”电话那头的女声鉴定有力，“起初她的状态很糟糕，但是我一直在鼓励她，总算是好一点了。”
段逸叹了口气，“焦虑症是会让人有摆烂心理，她做一切都是因为她生病了，希望你不要觉得她是个不会努力的人。”
“我理解。”田美说道，“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喜欢的人，我不会撒手不管的。”
“谢谢姐。”
“你和我客气啥呀？”田美道，轻松的语气转为担忧，“小叔怎么样了？明天你姥姥就出殡了吧？”
“我爸还好，”段逸在走廊转角处停了下来，背靠着墙壁站着，“人年纪大了，事情见得多，都能平常对待。”
“好在姥姥这辈子物质上不亏欠，也算是一个安慰了。”田美叹道。
“我正在医院，这边还有要忙的。这些天姜抒晨就拜托你了，你可得帮我好好盯着点，别让她想不开。”
“那自然，毕竟她是我弟妹。”田美道，“你就放心吧。”
段逸把手机放进大衣的口袋里，继续沿着住院部长到永无尽头的走廊往前走。病房门上一张张写着病人信息的病卡从余光里划过，他飞快地读着上面的字，搜寻着那个在他无数个噩梦里出现的名字。
最终，他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袁天赐。”
十二年了。
仇恨是这世界上最长久的情感，像是会附着在骨骼上的重金属一样，沉积在身体里，直到这具躯体被燃烧成灰烬，也不会消失。
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以至于咬合关节都在发酸。
他全身在战栗，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叫嚣着去杀了他，去杀了他，去杀了他。
“您好，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护士推着车，停到了段逸边上。
段逸像是从梦魇惊厥中转醒过来，向旁边让了两步。
护士点头致意，打开了病房的门。
门内的光流泻出来，段逸逼着自己转头，没有向里面看。
他没法确定，再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
可笑，明明他才是受害者，现在却像在这里做贼一样。
逃亡似地回到了家里，他习惯性地去看玄关处姜抒晨的拖鞋，来判断她是否在家。过往每天都是如此。
但是在看到她拖鞋的那一秒，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布置了一整天的葬礼，他都忙前忙后，将宾客照顾得十分周到，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疲惫。然而，他现在被铺天盖地涌上来的倦怠整个包围。
沉重无比地将自己拖到沙发上，他囫囵扯过毯子裹上，躺了下来。
养成一个习惯只要二十一天，但是习惯一个人离开却可能要很久很久。
四周万籁俱寂，他躺在一片浓稠的黑暗里，思绪飘回了十二年前的那个雪天。
——
师大附中的大礼堂里，学生们热火朝天地彩排着艺术节的节目。
休息的间隙，众人把段逸围在中间，撺掇着他给今天生日的文艺委员弹一首Juliet的《Birthday Party》。
段逸拗不过，在三角钢琴前坐下了。
手指搭在琴键上，空灵的旋律流淌而出，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