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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弄坏了,就跑出来了。”
段逸透过人群中的缝隙,向内看去。
地上的人躺在血泊里,腿翻转了过去,折出了怪异的角度。头浸在血水里,白花花的脑组织流了满地。
他换了个角度,看清了那人的脸。
虽然他满脸是血,表情狰狞吓人,可段逸还是认出了他。
袁天赐。
“在场的有没有不是精神科的医生护士啊?这人还有一口气,也许还有的救。”一个人跪在血泊里,手按在袁天赐的脖颈侧。
段逸无动于衷地在人群外围站着。
“唉,怪可怜的,刚才有意识的时候还一直说着他没病他没病呢。”边上的人说。
段逸被这黑色幽默弄得想笑。
在救护车开进六院大门时,他漠然转过身,离开了现场。
进入急诊科大楼时,他向急救室看去,“抢救中”的灯牌亮着,还有几个医生护士急匆匆地往里进。
段逸眼中眸光更冷了几分,拿着辞呈就向护理部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几个护士正在穿护士服,看见段逸走进来,动作都一顿。因为前段时间姜抒晨的事儿在本地影响不小,段逸已经在家闲了好久,不到人手不够的时候,护士长都让他别来。
“你老婆那事儿处理完了?”程穗整理着衣领,问。
段逸:“你们都不看新闻吗?”
程穗拿着燕尾帽,说:“新闻写得再清楚,也不如你这个当事人清楚啊。”
段逸:“护士长呢?”
程穗戴上帽子,向办公室门外投去视线,“她刚去查房了。你有什么事儿要找她?”
段逸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我要辞职。”
程穗的表情僵住了。她一个跨步来到段逸桌前,质问似地问:“为什么呀?你不是刚回本部吗?是不是因为你老婆?”
段逸抬眼,冷淡地瞥着她,“你不带上我老婆,是不会说话么?”
程穗自知不恰当,当场黑了脸,“我真是搞不懂你。”
她向边上的护士招了招手,“走了,我们也得去查房。”
护士们离开之后,段逸又等了半个小时,护士长才姗姗来迟。
她进门照例抱怨了几句今天有哪个家属不遵医嘱,某个患者脾气古怪云云。看见段逸神情恹恹,她才问他这个点在这里是为什么。
段逸把辞呈放到桌上,“我准备月底离职。”
护士长“啊”出了声,她抬手示意段逸先别说话,“你停一下,让我理理。你说什么?”
段逸:“我想在本月月底离职。”
护士长拿起他的辞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难以理解地眯着眼睛问他:“理由呢?什么叫‘由于个人原因决定离职’?”
段逸坦然道:“我和我太太决定换个国家生活。”
护士长叹惋:“你这才转过来多久啊?我们急诊科没了你,我得焦虑死。”
段逸笑笑:“我上一个护士长也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走了。”
护士长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整个人都是木的。她从桌上拿了支笔,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表情沉痛地说道:“那你记得在系统里提交一下离职流程。”
*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段逸仰头看去,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灯火通明,金碧辉煌,霓虹灯光彩夺目,如同连结成片的绚烂流岚。
他把车开出停车场,和姜抒晨发了语音消息告诉她他一会儿就到家,随即向市郊的方向驶去。
出了主城区,他留意到车后方紧跟着一辆黑色的现代轿车。
这车从他离开医院,就时不时地在后视镜里出现。他当时并未过多留意,然而经过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它还跟在后面,并且车头几乎贴上了他的车尾,有着巨大的追尾风险。
段逸警惕地踩了一脚油门,加快速度,企图拉开和它的距离,可后方的车紧跟着他提高了速度。两辆车同时加速,相对距离还是和之前一样,未能发生明显的变化。
他的呼吸提了起来。
后面那辆车,就是故意跟着他的。
似乎是和他有某种感应,在他认识到这一点时,那辆黑色的车原形毕露,引擎尖啸着向段逸的车狠命撞了过来!
后视镜里,后车的前挡风玻璃和引擎盖骤然放大,被段逸看进了骤缩的瞳孔里。
两辆车速度都不低,且刚加过速,段逸的车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就被撞得偏离了方向。汽车如同打着旋的树叶,旋转着摆尾,轮胎在柏油路面上划出了半个黑色的弧。
在这剧烈的震荡中,段逸肾上腺素狂飙。他想抓住方向盘踩刹车控制住车辆,然而沉重的车身有着巨大的惯性,像一头横冲直撞的猛兽,斜着冲向路边的护栏。
“轰隆”一声巨响,车撞断了栏杆,半个车身冲出了高架!
幸而在意识毁失的前一刻,段逸踩死了刹车,悬空的半截车身晃荡着,后半截卡住了栅栏残余的水泥桩,在摔下高架前堪堪保持了平衡。
巨大的震荡和撞击让他的大脑昏沉困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忘了他原本要去干什么。
他拼命地想着,他是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那人是谁。
可这只是意识丧失之前的回光返照,区区几秒钟后,他坠入了层层黑暗,沾满温热血液的双手缓慢地方向盘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