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从广间跑出来后,鹤丸和烛台切跟了上来。
你觉得气消了些,但还是奔跑,不肯让他们轻易追上。
但最后你还是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你想看见一两个人来追你,证明你对他们是重要的,不可取代的,有感情的。
但烛台切慢慢走过来,神情不是焦急的。
“我不知道您想做什么。”他坐在你身边,低着头,仿佛下一秒就会落泪。
鹤丸安安静静倚着门站着,表情淡淡的。他想到他被锻出来的那个下午,火舌卷舐着炉壁,像是把雨水蒸了,整个房间漫着湿气。
晚饭时大家围坐在广间里,等了好几个小时,饭菜热了又热。坐在他旁边的烛台切看他难受,偷偷塞给他几颗糖果。
最后笑面青江匆匆跑来,宣告这漫长难耐的等待结束,审神者今日不回来。
很难说那是怎样一天,落日完完全全被远山吞没了,天与山之间不留一点罅隙。广间开了灯,随后一排排,一个个,走廊过道间的灯全亮了。
那一刻,他想,这也并非是完全糟糕的一天。
他现在看烛台切低着脑袋,像每一个对命运无可奈何的人坦诚自己的妥协。但那双眼睛是不带任何乞求地诞生在这世间,现在也没有任何乞求落在这世间万物上。
他捂着脑袋无可奈何地说:“我不知道您想要干什么。”
鹤丸看向你,他目光垂下来,像是也要低头妥协了一般。为他人的爱,为他人对他的爱,他望着你,像是望着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他在祈求你说话。
他们都把你当审神者,只有鹤丸把你当主公,现在他望着你,你知道你不得不开口了。
“我,我没有想做什么。”你也没有力气说别的话,那些说话的力气已经在广间用尽了。
你的话用尽后,便对他产生了难言的恐惧。
因为他还可以对你坦诚,向你发问,你却没有话来应他的话了。
“我是审神者。”你磕磕绊绊地说。
末了,你觉得话还未尽,张开口,却也只剩一句:“我是审神者。”
你已经没有第一日的那样的底气了。
“审神者大人。”他叹息似地唤你,“您的任期是多久?”
你像是瞬间被冰冻住了,牙关颤抖着,一个字都吐不出。
他见你的反应便知晓了你未说的话,你将说的话,然后把这些话用他的话都堵回去。
他说:“您的人生还长。”
“烛台切殿。”鹤丸忍不住出声。
他从不叫他光坊。
而烛台切那金色的眼睛用那母亲看孩子的目光看过去,鹤丸便也哑了。
“有些事情您无需知道,因为不知道也不会影响您的生活……您是审神者,这是无疑的。在您的任职期间,所有人都是您的刀,这也是无疑的……我们尊重您的决定,尊重您的需求,也尊重您的心情。”
你看他的眼睛极迅速的眨了一下。像是星星落下来,咯到了他的眼睛。
你抖了一下,看见那天性的柔软又从他眼底淌出来。
他站起来,脱下外套搭在你身上。
“已经很晚了。”他说,这语气像是在和恋人告别,“最近天冷,审神者大人要注意身体。”
“出阵……”你含着半句话仰头看他。
他一愣,蹲下来看着你。
“您,您想出阵吗?”他犹豫着说,“其实。”
他又开始叹息了。
“做您想做的事吧。”他最后说,“出阵也好,找人也罢。请直接去做吧。”
他轻轻笑了笑:“我们不是易碎品啊。”
你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点头,只想让那笑容更盛一点。
尽管这样它也只存在了一瞬。
很快,那张脸上再找不到笑的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