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不相为谋
人感到震惊的是彭云启和凤贤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就那么聊了起来,而且每次都是凤贤刚说出一两句话的时候,还不等桂卿发声接应呢,彭云启立马就把话头抢了过去,喋喋不休地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把八辈子没逞的能都逞了出来。另外,这孩子只要一开口,动辄都是我以前怎么怎么着,好像他就是个经历特别丰富的百岁老人一样,有足够多的英雄往事可供回忆和炫耀。如此一来气得桂卿在一旁只能干瞪眼,干憋气,一点招没有。他既不能给凤贤使眼色,让他别和彭云启这种鸟人聊天,也不能直接冷落彭云启这头狗熊。
“来找我的客人,这孩子在那里不光跟着瞎掺和,而且说的话还都是特别不可理喻的没边没沿的话,他真不是个熊东西啊,连一点最起码的礼貌和悟性都没有!”桂卿一边静静地听着彭云启满嘴喷粪一般不停往外倒腾的那些老生常谈的庸俗不堪的论调,一边暗暗地想,气得都不想再在这个屋里坐着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一个人居然可以没有自知之明到如此荒诞不经的地步。”
蓝宗原离得远,他坐在椅子上只是轻轻地笑着,并不急于插言,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渠玉晶双手捧着一张不知何年何月的报纸,装模作样地在那看着,嘴角抑制不住地想笑,但是显然她并不想打断彭云启精彩异常的表演。桂卿因为心中气愤难当而又不好当场发作,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地坐在那里静观其变。而来串门玩的池远今天表现得却有些邪乎,他至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站在屋子中间仰着头吸烟,仿佛正站在高山之巅非常惬意地观看着四周不时变换的无边风景一样。他原不是得道的人,此刻却也像得了道一样,真是好生诡异。
“来,小张,搞根烟,好兄弟。”池远吸完一根烟之后从烟盒里又颤巍巍地捏出三根来,径直往桂卿手里送来。
桂卿接过烟之后并没有马上点着,而是等池远去让凤贤。
池远又三两步走到坐在西墙边沙发上的凤贤跟前,边递烟边咧着大嘴客气道:“来,小老弟,搞一根,搞一根嘛。”
“哎,哎,好的,哥唻,谢谢,谢谢!”凤贤像个猴子似的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没大架地接过烟,同时又用感激而又亲切的目光注视着池远,大有臣等谢主隆恩的意思。
他和池远也是眼熟面花的,基本上算是认识。
凤贤没带火,而池远要给客人点烟。
桂卿见状赶紧跑过去挡住池远,边打自己的打火机边客气道:“哎,池主任,哪能让你点烟啊,我来,我来吧!”
池远嘿嘿笑笑,没再坚持,而是给自己点上。
屋里再也没有其他吸烟的人了。
桂卿很自然地觉得,如果他直接冷冰冰地拒绝池远递过来的烟,显然会伤了对方的面子,所以出于礼貌他顺便也给自己点上了火,陪着另外两个人开始认真吸起来,就像平常陪着姜月照吸烟玩一样。他潜意识里认为,陪爱吸烟的人吸两口烟也是增加彼此之间感情的一种方式,而且既显得自然亲切,又花费不多,何乐而不为呢?
“我的老天唻,三杆大烟枪,还让人喘气吗?”令众人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彭云启突然“嗤拉”一声,赤露露地将他面前那扇宽大厚重的铝合金窗户给拉开了,然后像个极为矫情的贱女人一样用左手来回扇着鼻子小声地嘟囔道,“就算是恁都不想好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桂卿突然间感觉这个事简直太匪夷所思了,他觉得同事在屋里偶尔抽支烟过过瘾,还不至于立马就上升到让同屋里不吸烟的人少活几年的高度吧,况且姜局长平时在这屋里抽烟的时候,也没见彭云启敢一个屁呀,这孩子有必要当众弄那个熊样吗?
“噢,看起来我以后还不能在这屋里抽烟呢,”他耐着性子仔细琢磨道,对彭云启的认识不禁又加深了一层,看起来自己以前还是看走眼了,凡事都没想得这么深入和全面,“就算是陪着姜局长抽也不行,这家伙对此应该是早就不满意了,只是今天才表现出来而已。”
“唉,不管怎么说,”他下决心道,“也不论他的理是正还是歪,我也犯不着和他直接抵触,犯了他的大忌,大不了以后我不在屋里抽烟就是,多大的事啊,反正我也没什么烟瘾!”
“虽然我吸烟纯粹是为了照顾别的吸烟人的感受,”他又想道,不禁冷笑了一阵子,“使人家不至于太尴尬,但是我确实没权力要求这孩子也能达到我这样的层面呀,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桂卿就有些赌气地把刚点燃的烟活活地掐死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了,就像一个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掐死一个孽种一样。待他再次抬头看凤贤的时候,只见凤贤右手夹着烟已经起身准备告辞了。凤贤或许比他有度量、有涵养、有见识,懂得怎么对付这种烂人。
“蓝主任,渠主任,池主任,还有云启老弟,各位,”凤贤如此客气着,满脸堆笑地后退着往门口走去,同时向大家摆着手,“那我先走了,啊,我还得下去再忙一会,呵呵——”
尽管他那副天下独一无二的模样初看起来显得非常的滑稽可笑,但是却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非常真诚和舒服的感觉,这一点令桂卿感到非常满意和欣慰,并以其为荣。桂卿今天由衷地体会到能拥有这样一位不仅豪爽大气和幽默风趣的,而且与此同时又能真正做到不拘小节,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挖苦、讽刺和怠慢的朋友,真是一种天赐的幸事。相反,如果有一位遇事总是爱吹毛求疵或者斤斤计较的伙计,那可真是人生的一大头疼事,想起来就堵心得很。
池远依然心无旁骛地仰着个老脸,一边大口大口地喷云吐雾,一边出神地凝望着窗外平平常常的风景,仿佛屋里根本就没有彭云启这个人一样,或许满屋里也只有他能够轻松地蔑视得了这孩子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桂卿本来想留凤贤吃饭的,可是凤贤却上来对他说开会的人统一在楼下的食堂就餐,此外凤贤还想喊他一块去吃蹭饭吃呢。他仔细想了想,并没有答应凤贤的邀请,他感觉自己又没参会,跟着去吃蹭饭确实有点不合适。凤贤见状也没再坚持,两个人就此分手了。桂卿虽然没跟着凤贤去食堂吃蹭饭,但是也顺便和对方一起下楼了。等到他骑着车子快来到北边的杏仁巷小吃街准备摊卷菜煎饼吃的时候,彭云启忽然用手机打来电话窝窝生生地问他走远了没有。原来这家伙刚才到旁边屋里串门,把钥匙忘办公室了,叫桂卿回去给他开门。
桂卿知道后心里那个气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这样的事情此前已经发生过两次了,都是他回头送的钥匙,但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