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活动
唾弃的逆子贰臣才会有的愚蠢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也太危险了。
他刚一产生这种富有正义感的想法就把自己也给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如此轻易地变成了他原先所鄙视的那种人,即根本就容不得有不同意见的那种专横霸道的人。直到此时他才清醒地意识到,原来一言堂和家长制这一类越是众人都十分讨厌的东西越是容易让人着迷,原来天下迷头的人竟是如此之多啊。
“我的老天爷呀,要是哪天我万一走了所谓的狗屎运,一不小心混了个一官半职的干干,难道我也会变得这么蛮不讲理、没有肚量和不近人情吗?”他兴致勃勃而又不胜唏嘘地遐想着,狭隘的思想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再也拦不住了,“怪不得有些人一旦真正到了那个位置,掌了权,自己能说了算的时候,就立刻变得特别专横和霸道起来,一点都容不下挑战自己权威和冒犯自己尊严的人,完全和之前判若两人。”
“我这还狗屁不是呢,”他又旗帜鲜明地态度诚恳地批判自己道,不想让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居然都开始看不顺眼柏为善他们私下另推他人的举动了,真是太可怕了。”
“嗯,看来我并没有我原先想象中的那么高尚,那么伟大,”他随后又自然而然地感慨道,“也远没有我曾经坚信的那样能坚持原则,坚持正义,在任何时候都秉承自己的内心说话办事,哼!”
他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柏为善又去忽悠其他人,不禁又感到唐礼坤这个人好幼稚好天真。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像唐礼坤这种既看不清形势又没有点头脑的人到底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尽管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什么才叫能看清形势,什么才叫有点头脑,尽管他确信自己也未必就能看清形势,也未必就有点头脑。
“姜局长的名字既然能被印在上面,那就说明这是上级的意思,是上级经过认真研究和综合考虑的,”他一边毫不犹豫地在姜月照的名字下面重重地画了一个圈,一边忍不住愤怒地想道,“正常情况下这是必须要保证的,要真是弄不上,那肯定是非常不妥当的。”
“唐礼坤怎么会想到要私下发动人推他自己呢?”他想了半天最后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好把这个事归结为唐礼坤脑子里有雾,想问题太过理想化了,“这不是赤露露地和上级叫板,和有关的人物过不去吗?这个人简直是疯了,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算是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票推他,结果又能怎么样呢?”
“唉,除了让大家都看他的笑话,除了让上级对他产生强烈的反感之外,他最终还能获得什么呢?”他接着想道,越想越觉得此事可气又可笑,“就是我这样狗屁不是的人都觉得这样做很不恰当,他一个在圈子里混了多年的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看来有权的人也不是都能,都有脑子。”他总结道。
出于不可压制的某种逆反心理,同时出于所谓顾全大局的综合考虑,再加上出于对唐礼坤那种荒唐做法的鄙视和遗憾,他匆匆地画完那个圈就离开了活动现场,悄悄地回到了办公室。等在自己的椅子上切实坐稳,他才有功夫细细地惊讶于自己的心理剧变,原来在唐礼坤干出这事之后他竟然不是那么讨厌郑进了,这令他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说实话郑进这个人平时为人处事是不怎么样,”他闭着眼睛默默地想道,虽然是缺盐少有油的也没甚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这样想,就像他忍不住要给姜月照画圈一样,“特别是他那副欺下媚上和见风使舵的样子确实惹人烦,十个人见了他估计有九个人都不会喜欢他,不过他在处理大是大非的关键问题上,在掌控和把握重大事件方面却是非常可靠的,也是值得信任的,至少他不会干出像唐礼坤那样私下拉人推自己的荒唐事来。尽管从理论上说唐礼坤这样搞小动作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但总是让人感觉不怎么舒服,根本就不像是那么回事。”
想过此等关节之后他忽然间又开心地笑了,觉得自己好像刚刚很侥幸地度过了其实十分危险的让家长头疼不已的青春期,或者不经意间躲过了一场冥冥当中早就有安排的什么人生大劫。他笑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庸俗,而且还庸俗得彻底地背离自己的初心和本意。他又笑自己怎么变得会这么偏执,而且偏执得竟然非要把一种完全正常的合理合法的行为看成是一种特别幼稚和弱智的表现。就是这样一件在所有的上班人员看起来都微不足道的司空见惯的小事,却实实在在地对他的精神世界造成了严重的刺激,甚至都有些让他变得人格分裂了。不过他还是明白,再小的事情里也包含着很大的道理,就像谎言的背后一定存在着实情一样,只要自己愿意下功夫去分析,去思考就可以了。
该支持的东西,他却很鄙视!
该鄙视的东西,他却很支持!
他想了很久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值得赞美的成长,还是一种为人所不齿的堕落,亦或者根本就是一件无所谓什么正义与邪恶的小事。绝大多数人都对这次活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也压根就不在意推谁或者不推谁,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对能有这么一次机会使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闲聊几句而感到特别的兴奋和愉快呢。他觉得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和别人的想法不大一样,但是又不想一味这样,因此免不了要矛盾一番。
有些人怕孤独,所以喜欢热闹,他也有这样的毛病。
关于这次活动的实际结果,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因此当他听到走廊里响起或轻或重的脚步声时,便索性不再思考这事了,反正他是按照郑进的要求做了,这就没问题了,其他的事他也管不了。
在下楼回办公室的过程中,渠玉晶嘴里虽然大声地说着话,但是她却没有明确的说话对象,至于别人是否回应她或者回应得认真不认真,戳没戳到她的兴奋点,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只要她自己能痛快痛快嘴就行。蓝宗原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的身后,不时地微笑着附和她几句,便随她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两人刚一进屋,她便挎起椅子后背上挂着的的包,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一边摇摇摆摆地抬腿就要出门去。她今天之所以来上班,好像就是为了好好地行使一下手中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如此说来她倒是很值得有关人士赞扬一番了。果然是吕端大事不糊涂啊,关键时刻她的觉悟就是高,活可以不干,票不能不投。
“哎呦,刚完成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蓝宗原一边拿起茶杯很惬意地喝了一口依然还温着的茶,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渠玉晶的后背揶揄道,“腚底下的椅子还没暖热乎呢,你就要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