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
毛暹看着含泪的周瑛,惊慌失措,一把拽住她的手,发现冰凉彻骨,
“我在这陪你。”
他也全然不顾生死,一损俱损。
“不必,帮我做件事,护他安然无恙的回到荆州。”周瑛费劲扯出一抹笑,阻止了毛暹的坚持,而后便是刀口给她带来的撕扯疼痛,
“带他走!”
她一把推走毛暹,举起匕首对着吕仓,朝着何峪喊道。
毛暹和何峪搀扶住诸葛亮,金荟再看周瑛一眼,发现她的眼中有不舍、留恋和决绝。
金荟从没料到一个被宠坏的世家千金,有一天会用自己的命去换所爱之人的命。
只有肉体凡胎才会溃烂破败,即便螳臂当车,也心甘情愿。
她十几岁的美好都停留在了今天,毫无保留的给了那个男人。
“你既然喜欢他,就别让他把此生葬送在这。”
周瑛泣血一语,唤醒了还愣在原地的金荟。她清醒过来立刻上前扶住诸葛亮,拉着执拗不肯走的毛暹叫道:“走啊!”
山谷间呼啸而来的春风竟带有一丝冷意,还有一点血腥气。
周瑛的剑刃被凉血祭奠干净。她反握匕首,锋刃在左臂衣袖上擦拭,猩红的血渍与剑刃慢慢分离。
跟着师父鲁肃学了二三年的防身之术,没想到都用在了今日。
会给师父丢人吗?
她后退一大步,脚尖划过一圈黄土,将枯草狠狠踩在脚下,立定。
手中的匕首横在眼前,双眸中的寒光与刀刃上的锋冷合二为一,对准对面袭来的吕仓。
劈头盖来的肃杀,被周瑛闪躲过去,可却割下她耳边飘起的一缕青丝,落入尘埃中。
她也毫不留情,举起银晃晃的匕首挨近吕仓,斜深刺入他的手臂。
她闪过吕仓的一刀,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吕仓反手一掌,将她直接推倒至长满荆棘的深沟里,手臂被划出了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吕仓见周瑛吃痛支撑住手腕,爬了起来,脸色变得愈加苍白,像是怕冷缩着身子,步子也迈愈加沉重。
他不想再在她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直接一脚踢向她的膝盖,逼着她跪倒在泥地,和脚边的枯草没什么分别。
勇气带给她的力量,只帮她撑到了现在,头颅旁横着的刀不止会割下青丝这么简单。
她觉得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悲怆带来的孤单,和临死前的绝望弥漫在天地间,充斥在砰砰作响的心中。
即便是声嘶力竭的哭喊,都不会引来第三人的回应。投降亦或是求饶,也不是庐江周氏能做出的事。
刀刃与烈风撕扯的声音,从耳边呼啸而过。
罢了,最后一点力气留给合眼,她不要目睹自己血溅三尺的场面。
“砰”的一声。
两把刀交锋的声音是这般刚硬清脆,锋刃交缠不断催出火花。
一个阔别已久的熟悉声音,再度响起。
周瑛猛一抬头,发现鲁肃正手握三尺长剑与吕仓撕斗起来。衣袂飘飘,姿势干净利落,招招按住吕仓的死穴。
“师父!”她惊喜喊道。
鲁肃成了从天而降的神明,把她从绝望的境地中拯救了出来。
他自年少便修武至今,虽素日沉默寡言,一旦手握长剑,便是锋芒毕露,绝不让人。
只是教了个淘气的徒弟,学了个皮毛便如此嚣张,敢将生死置之度外。还得他亲自来救,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是自己教习不精的后果。
不消片刻便收拾了残局,麻绳捆绑住的吕仓,还有昏倒在旁的周瑛,成了鲁肃一并要带回江东的人。
倒在血泊中一身伤的周瑛,让他的心揪成一团,公瑾见到得心疼坏了。
安枕无忧生活了十四年,怎么突然变了心性,远行来益州,还搞成如此落魄模样?
被捆成粽子的吕仓,既是孙权身边的人,受命于孙权,跟随周瑛,怎会要下如此狠手,置周瑜的妹妹于死地。
看来周瑜信不过他人是有自己的顾虑,才妥自己亲来益州,将周瑛安然无恙的带回。
诸多疑问却难以询问个真相,能让周瑛活着到江东就是个难题,他万不能辜负周瑜的嘱托。
江东侯府中的玉照院,谢道华稳坐在白玉簟上,环视了堂下一圈,都未见到林薜荔的身影,瞟了眼更漏,早已过了请安的时间。
袁佩善扭捏坐在那,早都不耐烦了,用指甲划拨着案上的纹样,
“果然是得了至尊的宠爱,就这般目无尊卑,如今连向姐姐请安都不放在眼里,只怕是日后生下一儿半女,可真要爬到我等姐妹的头上了。”
“她如此得脸,难道妹妹不欢喜吗?想来她也是妹妹你举荐的。”谢道华淡笑了一声。
“就算是得了举荐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步妹妹还是太夫人亲自做主指给至尊的,和姐姐您一样,多大的荣耀。”袁佩善针尖对麦芒的冲着谢道华,
后半句更诛人心的话没说出口,和谢夫人一样,一样的不受宠,一样的在大婚之夜被夫君弃了,独对空房红烛落泪,沦落成整个吴侯府的笑柄。
谢夫人身为正妻,出身名门,不卑不亢,大婚之时闹出如此驳脸面的事,却没有丝毫畏缩,依旧如常。
可步练师呢,小门小户出身本就被人戳脊梁骨,虽容颜俊丽,快要和乔容清一决高下,可到底没留住孙权的心。
大婚那晚孙权去寻周瑛这件事,成了整个吴侯府的谈资,压的步练师抬不起头,索性躲在自己的小院中,日日研制香料打发时间。
她早已习惯吴侯府等人的冷嘲热讽,不理便是,沉默寡言的她快活成了谢道华。
“各位姐姐,我来迟了。”林薜荔着急忙慌的疾步赶到堂内,满脸的赔笑。
“妹妹这些时日伴驾辛苦,咱们闲人等等也无妨。”袁佩善捏起帕子呵呵笑起来,“不过,同是姐妹,得空也教教步妹妹怎么重获恩宠。”
林薜荔仿佛被刺了一下,尴尬一笑,“至尊招妾身侍驾,不过是询问些瑛女郎的事。”
“说来这周女郎去了益州这么久,竟还没回来。”袁佩善拿起茶盏漫不经心的说道。
“益州?你是如何得知的?”谢道华突然发问。
袁佩善恍然一惊,连忙压住心慌,“听了些传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