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
。
可真正走到耘野草堂前的竹林,她止步了,离那里的一片喜庆,只有几步之遥,可她却被传来的欢闹声牵绊住。
她是一个陌生人,与这里的所有格格不入。
良辰既至,婚礼以举,二族崇饰,威仪有序,嘉宾僚党,祈祈云聚,车服照路,骖?如舞。
目睹这一切的她,心中如死水一般平静,就好像那隆中被万千恭贺的人,与自己毫不相干。
这是属于他的良辰吉日。
但曾经与他那些往事,如走马灯一般重新呈现在脑海中之时,铺天盖地的红与冲破天际的喜乐,一刀一刀开始剜着她的心。
天际点点星火好像是燃放不久的孔明灯。
果然没有食言,她的生辰,他会燃一盏孔明灯。
可又有什么意义,她还未嫁,他却先娶。
她苦笑了一声,天地间独她一份的苍凉,不停向她逼近。经受再多痛彻心扉,却在此刻练就了何为麻木不仁。
“檀郎,我该恭贺你与我阿姐白头偕老吗?”她问。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耘野草堂,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仿佛踏在火炭之上,啃食人心。
却被一人扯住,拽到了一旁暗处。
“周女郎若不是诚心恭贺我二弟新婚之喜,那这喜酒就迟些再喝吧。”
周瑛抬头看见是诸葛瑾,防备似的望着自己,不肯放自己向前一步。
“何为诚心?始乱终弃算诚心吗?”
“女郎寄于我二弟的信简被在下拦了下来。”
周瑛一下子愕住,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一般盯着诸葛瑾,长久说不出话来。
“孔明并未负你,只是他与你之间是万般的不可能。”
诸葛瑾见周瑛的脸上混杂了敌视与不解,那一股子狠劲和孙权有些相似。
“女郎是中护军周公瑾之妹,一旦与孔明结亲,必会影响孔明对仕途的抉择。再则,女郎与至尊自小的情意,在下是至尊的臣下,十分了解君上的所思所想,又怎敢让自己的亲弟,做出僭越之事。”
诸葛瑾用沉定的口吻说完,向周瑛恭敬行礼,却不肯退让半步。
“所以,你便阻断了我与他的联系,让他真娶了黄府的女郎。”
周瑛望着诸葛瑾,脸上浮现茫然的神情,“可与他定下婚约的那个人是我,你不能如此自私。”她说完就要闯向耘野草堂。
“女郎真要为了儿女之情毁了孔明的前途吗?”
诸葛瑾一句话拦住了周瑛。
“如今前来道贺之人都是荆襄名士,更有孔明等待已久,拜来庐中三次的左将军刘玄德。难道女郎要直冲进去,告诉众人,孔明已娶结发之妻,却和另外一个女子纠缠不清吗!”
周瑛停住了脚步,想要争个明了的心思沉了下去,情绪逐渐平息下来,她的反应已经给了诸葛瑾答案,她彻底放弃了。
“女郎,你与孔明的之间的过往,在他定下婚约的那一天就消散了干净,切勿用虚无缥缈的情意害了他,更伤了你。女郎应该明了,他这一生不该被男女之情牵绊住。”
诸葛瑾说完便离去,独留周瑛一人站在那。
她慢吞吞的坐在竹林里的石墩上,不知何时,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一抹苦笑,透出生不如死的悲凉之感。
“这位女郎怎么不进去吃酒,独坐在这。”
周瑛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陌生的声音,费力看去是一个看上去比诸葛亮年岁要大些的男子,脸上的温润之气,显得人和善不少。
“凤雏庞士元?”她问道。
“我虽第一次见女郎,但女郎像是早都听闻过我。”庞统谦和一笑,坐在了周瑛身旁。
“听诸葛先生提及过你。”
“想来你也是孔明先生的朋友,等吃他这杯喜酒可真是许久吧。”
好热闹的庞统开始熟络的与周瑛说起了往事,
“同他这般年岁的早都结亲四五年,可他偏偏执拗于小时见过的一个女娃娃,这次从益州才回来,便说寻见了那人。回来不过两月,就着急忙慌的张罗着起婚姻大事,非得把婚期定在今日,说是夫人的生辰。”
庞统咯咯笑道,见周瑛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这番侃侃而谈,像是没听见心里,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多话了,遂掏出了帕子里的蜜饯递给周瑛。
“尝尝!孔明先生说他夫人爱吃蜜饯,就买了襄阳城中最好吃的那家,今儿算是饱了口舌之欲了。”
周瑛接过一枚,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甜吗?”
“好苦。”
“苦?怎会。”庞统惊讶道,不相信似的塞了几枚蜜饯到嘴里,
“不苦啊,女郎再尝几枚。”
“不是蜜饯的错,是我。”
庞统见她喃喃自语,像是有无限心事藏于胸中。自觉处于此处尴尬,便在走之前,将蜜饯都硬塞给了她,又见她衣衫单薄,亲手给她披了件大氅。
周瑛坐在那,把蜜饯一枚枚的吃进嘴里,可为什么都是苦的。
这一夜,她守着他的良辰吉日,新婚之喜,看着草庐中的红烛慢慢燃尽,灯火璀璨到幽暗,再到漆黑一片,安静如斯。
秋日游,落英缤纷花满头。儿郎情深,依依双泪流,恨离愁。不忍别,待到山崩水断流!
一阵凉风过路,吹起她身旁的竹叶与浮尘,所有的一切只当是瞬生瞬灭的幻觉。
天要亮了,她抬头看向山头微露的晨曦之光。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